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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第 55 章 一百兩

徐秀越還沒選好客戶,少年倒是先選好了她,邁著大步直衝他們走來。

他看起來比何四郎還小上兩歲,從小用金錢堆起來的氣勢卻比何四郎更足,仰著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兩人一驢,便道:“你這驢怎麼賣?”

不滿似乎聽懂了這人在說他,“孤寡”喊了一嗓子。

“喲嗬,還是個公鴨嗓驢,夠奇特,”少年一副很滿意的樣子,抬頭看向徐秀越,“說個數吧,這驢爺買了。”

徐秀越就呵呵了。

她可不會覺得這位長相白淨的少爺多麼傲嬌可愛,想想就知道,古代般有錢有勢的熊孩子,比現代的熊孩子更熊,也不好招惹。

長的倒是文弱書生的樣子,誰知道是個霸道少年。

不過這少年頭上黴運罩頂,也算是一個潛在客戶。

徐秀越面上掛出商業笑容,道:“我這驢可是祖傳的,不賣。”

這話說的少年一愣,驢也能祖傳?

徐秀越沒等他反應過來,便繼續道:“不過,我卻能賣你點別的。”

少年果然起了好奇心:“什麼?”

“你有一卦,事關你的生死,單看你買不買了。”

少年嗤笑一聲:“什麼江湖騙子,也騙到小爺我頭上,百兩銀子,這驢歸我了,富貴,拿錢。”

“是,少爺。”

少年身後的小廝躬身應了聲,隨手就掏出了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徐秀越。

徐秀越眼皮一跳,心中都是對萬惡奴隸主的嫉妒之心。

這孩子看著還沒成年,竟然隨手就能霍霍百兩買驢,而她,買個雞蛋糕還要計算價格,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不滿扭動驢頭,聞了聞張銀票,鼻孔出氣,孤寡一聲像是對自己的身價很不滿意。

此時它可能忘記了,當初自己是幾兩銀子就被賣給徐秀越的。

徐秀越深吸了一口氣,摒棄對眼前百兩的貪念,面上一副不為黃白之物所動的表情,嚴肅道:“驢子不賣,這裡有一卦,你要買便買,不買就走開。”

瞧著城裡人許是生活壓力大,滿街都是頭頂烏雲的,徐秀越還真不缺這一個買賣。

這話一出,少年還沒說話,他身邊的小廝先不願意了。

“好你個老太婆,你可知道我家少爺是誰?安河城王家知不知道?!我家少爺看上你的驢,這是你百八年修來的福氣,可別給臉不要臉!”

老太婆?!

眼瞎了吧!

以前徐秀越被叫老太婆還能忍,因為她就是面板粗糙、滿臉皺紋、頭髮灰白,現在,她可是滿頭烏髮,面板雖還不是吹彈可破,卻也只有眼角一點細紋了。

喊她老太婆,純粹眼瞎!

瞧這忠心護主、生怕自家少爺吃一點點不自在的架勢,瞧這狗仗人勢的氣勢,瞧這職業狗腿的修養,徐秀越只是垂眸看了他一眼,冷聲道:

“將死之人,不值一笑。”

說罷又看向那位少爺:“既不買卦,就此別過。”

徐秀越拍拍驢頭,不滿邁開蹄子就繞過那少年就往前走。

“站住!”

少年厲聲呵斥,徐秀越絲毫不做理會。

今天這卦她是不想算了,雖說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可如今事惹她,總不能將不滿讓出去吧?

什麼王家小少爺,徐秀越想著,這就要大水加兵禍了,到時候災禍一起,王家都不一定尚存。

至於這幾天王家會找她麻煩,徐秀越也不怕,因著院試在即,如今安河城讀書人云集,加上監考官也是四面八方調來的,這時候鬧事,那是給自己找事。

等考試之後,看完榜他們就趕早回家了,這輩子不再來安河城,誰還管他們王家小少爺。

只要王家還沒到在府城隻手遮天的地步,徐秀越就不懼他。

“你站住!”

徐秀越懶得搭理,王家小少爺卻急急跑到徐秀越面前,張開手臂擋住路。

“你開個價吧,多少賣。”

對於聽不懂人話的,徐秀越不想浪費口舌,拍拍驢頭繞過他繼續走。

小少爺何時受過這等待遇,何況是在徐秀越這樣的平民手裡,可眼瞧著旁邊個子比他小廝幾乎高一半的何郎,他又不敢耍橫,只得一跺腳,又跑到了前面。

狠話還是要說在前面:“你可知道安河城王家,你若是得罪了我,只要我說句話,你就休想走出安河城!”

放話結束,少年又退了一步:“你不賣這驢子也行,爺我也不過是想著大哥喜歡這些奇怪東西,你帶著驢子跟我回家,給我大哥瞧個新鮮就成,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得我大哥的賞。”

少年一臉你佔便宜的表情,看的徐秀越想給他一鞭子。

本想就這麼算了,她這就去找新的客戶,既然這少年糾纏不清,徐秀越便也不再客氣,笑道:“你其實只是王家庶子吧。”

少年臉色一白。

徐秀越可是知道,古代嫡子庶子差距大著呢。

“只不過從小抱到嫡母院裡,所以一直四處討好生活。”

這話一出,少年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陰鬱起來。

“你是誰?”

他生母早亡,從小在正院長大,父親就將他記作了嫡子,他庶子出身這件事,除了家中年長的兄姐,連下人都不知道。

“嘖,不是早就說過,有你一卦。”

少年此時褪去了方才的高傲,整個人看著都沉穩成熟起來,就連他身後的小廝,都弓著身子垂手而立,在沒有半分之間叫囂的樣子。

少年目光微微閃動,問道:“你是說,這些都是你算出來的?”

“自然。”

徐秀越的態度也認真起來。

畢竟這單生意一看就是做成有望,而且,買個驢子都花百兩,她救這小少爺一命,收個五百兩不過分吧?

少年也不知道信還是沒信,只是道:“你且說來聽聽。”

想白嫖?

徐秀越先朝他伸出了一隻手。

少年挑眉,掏了掏袖袋,摸了一錠十兩的銀子放進徐秀越手中。

照理說,十兩不少了,可見識過百兩買驢的徐秀越搖了搖頭:“小少爺方才出百兩買驢,怎的能救你一命的卦錢才給十兩,難不成是覺得您這條命,還不如頭驢?”

少年抿唇,嘴角不由浮起一抹嘲笑:“我這一命,可不就比不上這頭驢。富貴,給嬸子一百兩銀票。”

說罷又看向徐秀越:“嬸子既然算出我的出身,也不難知曉,我在家中,說不得還真比不上這百兩銀子。

為大哥花百兩也不過是零花,為我自己,這一百兩可是要回頭吃掛落。”

少年說罷,臉上浮起一抹苦笑。

徐秀越立馬給何郎個眼神讓他將銀票接過來。

她可不會因為少年郎的一句苦澀賣慘就放棄到手的一百兩,想也知道,這一百兩頂多讓少年回去挨說幾句,對徐秀越來說,這就是逃難的資金。

收了錢,徐秀越對少年的態度好了些,便道:“你大哥可是身體不適?”

王家大少身染奇疾的事整個安河城都傳遍了,少年也不奇怪徐秀越會知道,只是點了點頭,問:“嬸子說我有劫,跟大哥的病有什麼關係?”

徐秀越看了眼少年的未來,其中他大哥身邊的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女子體態婀娜,戴著面紗,每日裡只穿素色衣衫,仙氣飄飄的樣子凜然不可侵犯,這人似乎在給王家大少爺煎藥,只不過也偷偷給了小少爺一份——毒藥。

少年吃下有毒的飯菜,暴斃而亡。

想必這人就是王家找來給王大少治病的人。

徐秀越瞬間聯想到了婉君,只不過這女子的體態、行為舉止都與婉君完全不同,應當不是同一人吧。

不論是或不是,都與她無關,兩人說起來,也不過是泛泛之交。

徐秀越有些搞不懂她為何要殺死王家小少爺,不過這也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她只需要算卦,告知小少爺風險,就對得起這一百兩了。

另外,這小少爺的未來,還有一條死線。

竟是來自於他的嫡母。

同樣是下毒,這就好辦了。

徐秀越開口道:“有人想要你性命,你可知道是誰?”

少年抿唇,沒有回答,只道:“我自小落水、高熱也經過不少次了。”

徐秀越點頭,直接道:“這日,廚房送來的飯菜你要小心。”

少年忽然抬頭看向徐秀越。

徐秀越繼續道:“不過你回家後表現要一如往常,以免她們換了害你的手法。”

“她們……不知仙姑可能告知誰要害我,或是給我個提示,也好多做提防。”

少年出乎意料的敏銳,徐秀越想想一百兩銀子,便道:“一個就是害你落水的嫡母,另一個……”徐秀越猶豫了下,還是道,“是你大哥身邊的藥女。”

“她?”少年滿臉疑惑,“我與她素無恩怨,為何要害我?”

徐秀越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你若想知道原因,把剩下的二百兩給我,也不是不能幫你算一算。”

少年忽然笑起來,臉上並無得知自己面臨危險的恐慌,只是道:“二百兩換些沒用的訊息,豈不是虧大了。

左右我知道誰要害我、怎樣害我,提前提防保住小命就是,待考上秀才,我便可外出求學了。”

原來這小少爺還真是個讀書人,徐秀越也笑起來,道:“一百兩銀子,算你能否考上,如何?”

少年挑眉:“嬸子又誆我,既然我死劫都能改,若是算出我能考上,我因此荒廢了學業,說不得就考不上了,若是算出我考不上,我就是花了這一百兩,也還是考不上,花這錢又有什麼用?”

徐秀越笑起來,心道這少年看的還挺通透,便擺擺手道:“既然不算,銀貨兩訖,那我們便走了。”

少年拱拱手:“多謝嬸子。”

瞧,咱賺了人家一百兩,人家還得謝謝咱。

徐秀越揮揮手錶示小事一樁,甚至還能多算幾卦換個幾百兩。

在小少爺的目光中,徐秀越騎著驢子慢悠悠地走了。

等走遠了,何郎嘖嘖感嘆道:“安河城的人真有錢,隨便出手就一百兩。”

“一百一十兩,”徐秀越更正道,原先給的那十兩她可沒好心眼的還回去,“咱們找找通運錢莊,先把錢換了。”

古時候的錢莊,幾乎沒有全國連鎖的,橫跨幾個地區已經算大的了,還有些是本地小錢莊,後者遇到些社會不安定就會倒閉,一旦錢莊倒閉,銀票就成了廢紙。

想著日後的洪災兵禍,徐秀越覺得,還是銀子揣懷裡安心。

一張薄紙,換回了十個十兩的大銀元寶。

摸著銀子觸手冰涼的外身,徐秀越喜得露出了八顆牙齒。

出了錢莊徐秀越就將裝銀子的布包塞進不滿身上的籮筐裡,兩人一驢揣著巨資往客棧走,何郎還不五時地看一眼銀子有沒有掉出來。

好在他們這兩人一驢的組合已經足夠奇怪,於是何郎過度關注的行為就沒有引來路人的探究。

兩人平安回了客棧,徐秀越掏出布包,又挨個數了一遍銀子,心滿意足。

本次安河城之行,已經圓滿了。

她也不貪心,一百兩足以,也是逃難在即,怕真惹了麻煩,於是接下來的幾天,徐秀越便不再出門找客戶了。

只不過下午的時候,她帶著何郎去了趟府城的醫館,拿了大夫的方子,卻沒有買藥。

太貴了。

徐秀越這次出行也沒忘記養生,從家裡帶了這幾日用的藥,於是打算等回去鎮上再抓新的藥方。

不得不說,府城消費雖然大,客棧裡的服務卻十分到位,每日按時將徐秀越帶來的藥包煎好不說,只要一個吩咐,就有熱水沐浴。

晚上沐浴在熱騰騰的藥水中,鼻尖是微苦的清新草香,熱流從腳心向上撫遍全身,然後花上文再要一桶熱水沖洗,再來幾塊何郎買回來的雞蛋糕,每日都是安眠。

另一邊,何四郎每日從天明苦讀到天黑,因為考試在即壓力頗大,連頭髮都掉了不少。

跟何四郎同住一屋的何郎則是苦於府城物價高,不敢放開了吃飽。

就在兩隻郎苦哈哈而徐秀越享受生活的日子裡,院試要開始了。

站在考場外,看著一個個考生提著籃子等待檢查,徐秀越這才有了一點緊張,再看何四郎這幾日消瘦不少,而她胖了斤,徐秀越略有些愧疚,便關懷道:

“進去之後午飯要吃熱食,喝熱水,莫要壞了肚子。”

何四郎面上有些感動,便道:“娘放心,下晌我就出來了。”

這朝代的院試不住號房,當天出,第二天再考一場,只是中午出不來。

很快便到了何四郎,當守門的監兵開啟何四郎的考籃,看向捏的不能再碎的糕點渣以及碎到皮餡料分離的肉餅,當即無言以對,揮揮手讓何四郎進去了。

徐秀越得意一笑,前世那麼多電視劇不是白看的!

何四郎進了考場,徐秀越也就完全放鬆了。

正好這幾日休息的好,腿腳也靈便,就溜達著去客棧斜對面的糕點鋪子買了一袋雞蛋糕,準備回去叫一壺茉莉花,喝茶吃糕享受人生,誰知道剛進客棧就被告知有人找。

徐秀越有些納悶,她在安河城又沒有熟人,哪來的人找她?難不成是王小少爺。

不見。

府城一看就是麻煩之地,能不摻和就不摻和,等放了榜他們就走。

店小二看她拒絕,也不見為難之色,而是從櫃檯後拿出個布包,道:“那人說,您要是應約去暮雲茶樓,這五十兩銀子就算是見面禮了。”

這……

徐秀越財迷的心蠢蠢欲動。

“來的可是個小廝?”

店小二搖頭:“是個丫鬟。”

那就沒轍了,若是小廝,徐秀越透過店小二的過去,就能知道是不是王小少爺帶的人,丫鬟她可不認識幾個。

只是見個面就出五十兩銀子這樣的大手筆,也就意味著,要麼是人家做慈善,要麼是約她的人認為,從她身上能獲得遠超五十兩的收益。

掐指算了算,本次出行,中平。

那就不用費勁測算是誰邀約了,徐秀越收下五十兩銀子,帶著銀子跟何郎一起去了茶樓。

茶樓小二一先是驚訝的看了眼何郎的個頭,這才笑盈盈過來招呼:“兩位是來找人的吧,二樓雅間,左手第一間,您請。”

徐秀越點頭,隨著他上了樓,推門便見到一位身穿白色紗衣,面遮薄紗的女子,正在倒茶。

那雙眼睛透著一股出塵般的沉靜,要不是徐秀越在王小少爺的未來中,看過這女子烹煮毒藥,怕會真的相信,這是一位不染俗事的仙子。

徐秀越猜測,或許是王小少爺躲過了她的暗算,由此露了痕跡,才讓她順藤摸瓜發現了自己。

“徐姐姐別來無恙。”

她給徐秀越斟了杯茶,抬眸,面紗下隱隱露出一抹淺笑。

這聲音,徐秀越沒有聽過,可徐秀越確定,這就是她的鄉下半同事,婉君。

徐秀越坐下,開口直入主題:“不知道婉君姑娘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婉君眼神一亮:“果然瞞不過姐姐,不過如今我可不交婉君,您可以喚我玉華仙子。”

嘖。

“那好,玉華仙子,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不急,您先嚐嘗這茶,這雪山雲霧可是暮雲茶樓的招牌,聽聞要選七七四十九個生辰八字好的少女,於清晨太陽初升時採摘,才能保留它獨有的香味。”

徐秀越:……

這種廣告說辭,在古代應該也快爛大街了吧,誰知道摘茶葉的真是少女還是老頭子,再說採茶的就算真是八字好的少女,難道還能有什麼加成?

一段時日不見,婉君換了衣服名字不說,就連渾身的13格都漲了不少,但比起原先那個一顰一笑皆是風情的婉君,這位玉華仙子,顯得又假又裝。

徐秀越有些不喜歡,面上便也帶了些冷色:“玉華仙子,有什麼事直說吧,若是無事,我們就先回去了。”

過了許久被王家人捧著的仙子日子,玉華仙子乍然聽到這番不給她面子的言論,咬了咬唇,眸色也冷了些。

“姐姐還是如此直接,一如當初您拒絕我的痛快。

不過您瞧我如今,喝的是兩銀子一壺的雪山雲霧,穿的是百兩銀子一匹的天蠶絲,姐姐你呢?您才是有大本事的人,如今卻……”

徐秀越:???

這是專程花五十兩來跟她炫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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