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髮紅眼的年輕人看上去有點茫然,很快又笑起來。
“習慣了。”她解釋道，“而且死人還是不好的。”
貝爾摩德打量著她，比起黑麥和伏特加,她的心情更加複雜。
白天才看見這個人在車禍襲擊中救人,晚上就不做掩飾地出現在這裡，危險性十足……真的是很讓人想吐槽啊，而且她真的看走眼了？
黑麥則是默然,他發現羽川和那聲招呼是針對全員的,也就是說，面對持槍的琴酒卻態度鎮靜,對方或許、不，一定早就知道他們並不是樂隊或者什麼排演戲劇的團隊。
不得不說演技真的好。
伏特加沒想那麼多,他只覺得這人反應平靜到了奇怪的地步……大哥的話,聽上去是挑釁,她的回應卻很自然。
……
“我沒想到你們在這裡。”不等琴酒或者其他人接住話題，羽川和抖了抖劍，甩去上面殘留的血,“不好意思，我會盡快解決的。”她又牢牢盯著“清水高”,目光鋒利，身體微微前傾,像蓄勢待發的捕獵者。
就算幼馴染在面前，也不能讓她慢下幹掉敵人的步子！
“清水高”的西裝已經破破爛爛,令人心驚的是，他看上去要不了多久又能行動自如了。
但他快要被羽川和的執著弄崩潰了。
“夠了！”他站起來，無能狂怒地吼道，抬手指著年輕人,“從白天追我到現在，你不累嗎？！”
“累啊。”羽川和誠懇地回答他，藉著時間調整呼吸和肌肉狀態，“你也很累了吧，乖乖被我幹掉不好嗎？”
很欠揍的話。
誰都能看出她是故意這麼說的。
但“清水高”還是被激怒了，咬牙切齒，道：“你這傢伙……作為唯一的劍士，這樣的時代還堅持那種無聊的信念幹什麼？！不該迎接新的生活嗎！”
羽川和眨了眨眼，表情變了。原本可以看出來的輕鬆從她臉上消失，眼角眉梢的殺意與冰冷快溢位來。
就好像，如果說之前她只是想幹掉“清水高”，只要死掉就好，那麼現在，她可能會檢查一千遍屍體，並挫骨揚灰。
除琴酒之外的三瓶酒：“…………”
夠了，你也不必再展示更令人忌憚的性情，知道你危險、一點都不普通了。
不過……貝爾摩德若有所思。
這份殺意，似乎並不是被激怒，而是面對一個棘手的、深惡痛絕的敵人。
“你果然不只是‘清水高’。”在其他人的視線裡，黑髮紅眼的年輕人輕聲說，古怪地笑了，“……不過性格和行事，還不到火候。”
不怕陽光足以令鬼舞辻無慘滿意，一旦他意識到這個世界還有能幹掉他的手段、但只需要平靜度日便能躲避，這個深諳苟命之道的鬼王就會真的選擇平靜的生活。
很明顯，目前看來，“清水高”本質上仍然是那個卑劣的攝影師。但能有一點點不知道詳情的記憶和認知，包括憎恨的感情，那麼千年鬼王仍有可能在異世界憑血液復生。
“真是傲慢。”“清水高”麵皮抽動，豎瞳盈滿怒意，又忽地嘲諷一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還活著，但這次只有你一個劍士了。還以為能有人踩著你殺了我嗎？”
“你是清水高。”羽川和嗤了一聲，輕蔑道，“要我提醒你嗎？”
鬼舞辻無慘雖然品性惡劣，但至少是曾經讓無數劍士憎恨無比的千年鬼王。
在“清水高”為這份蔑視咬牙的瞬間，她腳下發力，高躍而起，在空氣的撕裂聲中，寒光在短廊上一晃而過，徑直劈向敵人。
兩條觸手冒出，“清水高”神色緊繃，羽川和的實力他已經在你追我趕中有有了深刻的認知，甚至隱隱有恐懼——攝影師做過的惡事、遭遇的壞事還是太簡單，純粹的、沒有任何利益需求的殺意，對他來說是頭一次。
而他就算想在接觸中吃掉羽川和，也不知為何沒有機會。
佈滿荊棘的暗紅色觸手揮舞時，與有著人形外表的男人連在一起，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奇詭生動，向著空中下落的目標衝去，像是蟒蛇襲擊獵物——
“砰！”“砰！”
兩枚子彈精準地各自集中一條觸手。
“琴酒？！”貝爾摩德徹底震驚了。
黑麥和伏特加也驚訝地看著他。
為什麼還要開槍？這是幫助吧？是的吧？
琴酒面不改色，完全沒有解釋的意向。
於是深信他冷酷無情的三個人，認為這只是對方選擇了先對付“清水高”，解決之後再追究羽川和的真實情況。
而羽川和飛快地笑了一下，劍鋒呼嘯而下，在“清水高”因吃痛而短暫的停滯中，猛地砍在他頸側，隨後她腳尖點地，膝蓋上踢，藉著重心的力量將他釘在地上，空出的左手翻轉，從系統空間裡取出試劑瓶。
陽光對現在的鬼不起作用，用最接近太陽的鐵礦石打造的刀自然也是，但紫藤花毒不是。
在大正年代，紫藤花毒難以量產，且缺乏妥善的儲存方法，也難以把握用量，因此並未大規模使用，羽川和對此有興趣，在戰鬥中很少使用，但一有時間就會試著自己製作，存在系統空間裡也不影響作為收藏品。
毒液在玻璃容器內微微晃動，下一秒，羽川和毫不猶豫捏碎試劑瓶。
碎片割破手心，鮮血隨著連同紫藤花毒一起滴在“清水高”的頸部傷口。
“咕嘟。”
本來還在憤怒又來了兩槍——並不認為自己能被殺死——人類竟然選擇幫助人類的“清水高”吞嚥了一下，表情驚悚：“你……！！”
他又驚又怒，奮力一掙，羽川和一時不察，被他甩飛出去。
“……！！！”眼睜睜看著她往他們這邊飛來的伏特加下意識要躲，又硬生生停住。
貝爾摩德無動於衷，黑麥倒是想接，但他在最後邊，前面兩邊是貝爾摩德，躥出去倒顯得他太關心“身份不明的人”了。
而琴酒將伯.萊.塔放回外套口袋，幾步上前，張臂接住羽川和，巨大的衝擊力之下也穩住步子，完美將人撈在身前。
一系列動作果斷又突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伏特加＆貝爾摩德＆黑麥：“…………？？？”
——這不是能用“權衡利弊”來解釋的行為吧！
你真的是琴酒嗎？！
他們有點懷疑人生。
又不由自主地想到遊輪上博士說的“一起長大的朋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咳咳咳……”又一次被甩飛，羽川和體質再出色，也有被大卡車碾過的感覺，她咳嗽著，壓下喉間的腥甜。
“謝謝。”她有心想拍拍及時接住自己的幼馴染，但瞥到左手滿是血，只是低聲道謝，便準備從被他撈著的情況中解脫出來，奈何一掙，沒掙動。
“？”羽川和茫然，又試了一次。
琴酒順勢鬆開雙臂，看著她退開。
另一邊，“清水高”頸部的豁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也將鮮血和紫藤花毒液一同吸收，他的表情很怪異，憤怒中有欣悅，欣悅之外是貪婪，他捂住頸部，盯住羽川和的眼神兇狠如飢渴數日後望見美食清水，喉部的吞嚥很明顯。
“吃人的傢伙。”
看過報告的人腦海中都閃出這一句話。
從羽川和被從窗子甩出，到現在為止，時間過去連六分鐘不到，但發生的事情卻動人心魄，精彩萬分。
“你果然特殊，其他人類都像泥土了。”“清水高”冷笑著說道，“我一定要吃了你。”
“你試試。”轉過身的羽川和迅速反擊，“我並不介意你以我為目標。”
將血放給“清水高”，她也是思考過的，現在看來，他已經完全被吸引了，加上紫藤花毒和她做的一點手腳，他不可能再去吃其他人。
“把自己當誘餌，愚蠢。”“清水高”譏笑一聲，視線又掃過她身後的銀髮青年，表情變得怪異，“不過……沒想到你還認識那個組織的人，自詡正義，卻還是和惡人混在一起嗎？這算什麼劍士。”
認識是認識……另外三人默默想到，但並沒有混在一起。
或者混在一起的不包括他們。
他們看著琴酒的背影，又看坦然站在他身邊的年輕人，鬼使神差地想起組織論壇上曾經很火、光是想想都覺得驚悚的那個貼子。
“失去摯愛後一夜白髮”——難不成是樂子人誤打誤撞猜到了真相？
“這和你沒關係。”對沒有好感的敵人，羽川和可沒解釋自己人際關係和情感傾向的習慣，她很懂對敵人應當冷酷無情的道理，“你該知道，人類對付人類不會是現在。”
炸了研究所的事無論怎麼看都饒恕不了。除非“清水高”能為不老不死出一份力。
“但這傢伙真的算人類？”“清水高”氣得咬牙，故意道，“我可是聞到他身上的血腥氣了，不是人類，也不是妖怪，是怪物。在他眼中，你同樣是美味。”
羽川和一愣。
真的假的？她到底是多受歡迎啊？
“是的麼？”她扭頭問道。
琴酒看著她的眼睛，默默……點頭了。
在場眾人：“…………”
比起琴酒竟然也像怪物一樣垂涎人類的血肉這件事，三瓶酒的震驚更多是放在這一問一答上。
她問了！她竟然直接問了！
他點頭了！他竟然直接點頭了！
三瓶酒：——果然今夜的劇本有哪裡不對吧？！一般市民變成怪物獵人，冷血殺手開始友好救人！
“清水高”：……啊啊啊啊更氣了！
琴酒和羽川和靠得極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一夥的——畢竟你砍人我開槍，你被甩飛我去接，真是默契十足，互相牽掛啊。
現在他們你問我答，雙目對視，氣氛融洽到讓人懷疑並不是處在戰鬥現場，而是隻有兩人的約會現場。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大哥！”感覺自己追隨的大哥OOC的伏特加震聲，“你們原來真的是朋友嗎？”他難以置信地問道。
貝爾摩德和黑麥在心中為他叫好。
問得好！伏特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