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啊!”
正在沉吟的庾夫子一拍大腿,發出一聲巨響。
可以清晰地看見一道氣浪自他掌腿相交處迅速擴散,吹得林逸衣衫獵獵作響。
老頭這副不值錢的模樣,一看就是沒見過大場面的。
林逸當下就把懸著的心放回了肚子裡。
“老先生,小子一入此間,就猶如身臨福地洞天,區區幾句駢文不過是有感而發。”
一個馬屁不著痕跡地拍出,直說得庾夫子通體舒泰。
庾夫子單手捋須,仍在咂摸箇中滋味。
“後生,單單隻有兩句,可夠不上詩詞歌賦。”
從庾夫子對自已的稱呼由小輩變成後生,林逸就覺得這把穩了。
看我不迷死你個小老頭!
“實不相瞞,後生有感於老先生品德風采,斗膽將自身代入,作短文一篇,名曰《陋室銘》。”
說罷,不待庾夫子作何反應,當即吟誦出來。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可以調素琴,閱金經。
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
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
孔子云:何陋之有?
“好一個何陋之有!”
庾夫子一激動,扶須的手控制不住力道,拽下幾根白鬚。
若要讓他的弟子們知道,定會驚掉下巴,要知道往日庾夫子是有多麼寶貝自已這一下巴美髯。
然而此時的老頭子卻毫不在意,只是有些不解地轉頭看向林逸。
“老夫自忖熟讀詩書,可卻也不知這南陽諸葛與西蜀子云是何典故,小友可否為我解惑?”
額,糟了。
抄書抄高興了。
居然忘了這茬。
看樣子在這個世界可沒有三國,那這諸葛亮和趙子龍該如何解釋?
林逸裝作沉吟,實則開始現編。
“這南陽諸葛與西蜀子云均是出自一款大型多人線上......”
“額......”
還好林逸及時剎住了車,否則差點就說漏嘴了。
“這兩個典故均是出自小子早年看過的前朝孤本,名為《農要》。”
“他們都是《農要》之中所記載的風流人物。”
“此處用典表明了,只有古之俊彥的居所才可與此間屋舍相提並論。”
林逸此時提起前世的農要自然不是因為他是農批,而是有著自已的考量。
從庾夫子的反應來看,此間世界是個沒有被穿越者汙染的處女地。
可以任由自已隨意施為。
那些他記憶中的古代詩歌,裡面所引用的典故該作何解釋,就值得提前佈局了。
恰好前世的農要裡面縫合了不知道多少的歷史人物。
如今,將這些詩詞的典故都推給一個不存在的前朝孤本《農要》。
簡直再合適不過。
庾夫子聽罷林逸的解釋,整個人都輕了三分。
雖然林逸只是誇讚這所陋室,但是無形之中也將他比作了古之俊彥。
這種不著痕跡的馬屁確實是太對他胃口了。
“那最後一句‘孔子’也是《農藥》之中的人物嗎?”
林逸看著不恥下問的庾夫子,表情略顯怪異。
身為儒士的老頭竟然不知道自已的祖師爺?
這方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儒家存在卻又不知孔子,那這個儒家到底是從何何來?
“額,此處的孔子卻不是《農藥》所載,而是上古之時的聖人。”
“聖人......”
庾夫子嘴中喃喃低語,神色莫名。
既有憧憬嚮往又隱藏著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絕望。
林逸看得有些奇怪:
這老頭不會是想自已當聖人吧?
良久之後,庾夫子這才回過神來,看到了仍然恭敬侍立在一側的林逸。
拉住林逸的手將其引向身側的竹蓆。
“小友,來坐在我身側。”
庾夫子與林逸攜手同坐竹床的畫面如果被外人看到,一定會驚爆整個大乾王朝。
要知道庾夫子作為三朝老臣,兼一代儒學大家,無論是民間或者是官場,都少有能與他平起平坐的人。
更遑論眼前這人還是如此的年輕。
林逸心安理得地坐在竹蓆之上,穿越這兩天一直飽經摺磨的老腰,這才得到舒緩。
這老頭子可比公主好攻略多了。
公主那邊使出植入心聲還沒徹底拿下,老頭這邊只是背了一首詩就服帖了。
“不知老先生所犯何事?”
“何時才能走出這座樊籠,好讓小子一盡地主之誼。”
林逸順勢攀上交情,聽剛才王司獄所言。
這些關在這裡的大官,以後遲早是要出去的。
他如此開啟話題,也算是為後續的交往做出鋪墊。
可是庾夫子卻是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皇帝一日不出現,我怕是一日都不能出去了。】
林逸不著痕跡地看著老頭仍握住自已的手,心中卻是翻起了驚濤駭浪。
怎麼自已在天牢隨便找了一個人,就是皇帝失蹤的相關人員。
“小友,以後會有機會的。”
庾夫子嘴上答覆,可是心中卻是不作此想。
【這訊息卻也不是小友所能聽得。】
林逸暗自打量著眼前的魁梧老頭,除了那肌肉隆起的誇張鬼背,似乎也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眼下老頭主動拉起自已的手,且他似乎又是皇帝失蹤的知情人,實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林逸還在考慮是否要對老頭植入心聲,卻沒想到老頭先開口了。
“小友,我觀王大海似乎對你產生殺意,今日出去後,就別再迴天牢了。”
“不知王司獄為何會對小子產生殺意?”
林逸裝作懵懂,想要套出更多資訊。
庾夫子皺眉不言,像是在斟酌用詞,只是他的心聲將資訊暴露出來。
【王大海一直是太子的人,難道小友涉及到了皇位的爭奪?】
“小友,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的來歷呢?”
庾夫子轉而向林逸問道。
“實不相瞞,小子昨日剛與紫宸公主完婚。”
林逸索性將自已駙馬的身份告知,心中暗忖是否和自已的公主媳婦有關。
“紫宸嗎?”
“當年教她課業之時還是個調皮的小丫頭,沒想到如今已經嫁人了。”
庾夫子露出回憶的神色,嘴上一本正經地說道,但是心聲卻暴露了他的慌亂。
【紫宸不是和林凡要好嗎,這個突然冒出的林逸是怎麼回事?】
林逸有心逗一逗這個老頭,充滿惡趣味般問道。
“那老先生可知宸兒她是否有什麼心事,怎麼整個新婚之夜都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靠,八成是了。紫宸還是愛著林凡,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麼嫁給了林逸。】
【這個可憐的娃,年紀輕輕腦袋上就綠油油的了。】
【但是我該如何解釋,如實說豈不是會拆散紫宸的家庭。】
【可若是說假話,卻又對不住這位剛結識的小友。】
庾夫子陷入兩難,久久都沒有答覆。
林逸也不忍心再逗這個老頭了,咳了咳嗓子,打斷了庾夫子的心聲。
“算了,我們夫妻的私事就不勞煩老先生費神了。”
糾結得快要冒煙的庾夫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接著鄭重的對林逸說道:
“許是因為你是紫宸的夫君,這才導致了王大海的猜忌。”
“還是小心為上,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以後這天牢就別來了。”
林逸被庾夫子真切的關心整得有些感動,一衝動乾脆說出了自已此行的目的。
“老先生,我這次到天牢來,是想調查一個隱秘的。”
【難道是他發現了什麼?】
庾夫子的心聲驚疑不定。
“您知道當今皇上失蹤了嗎?”
於此同時,林逸嘗試對庾夫子植入一段心聲:
【小友可信,告訴他無妨。】
然而,就在林逸話音剛落瞬間,變故橫生。
靜謐的小院之內突然炸響了一道驚雷。
緊接著,庾夫子周身氣勢突然勃發,飄然垂落的鬚髮無風自起。
透過房門望去,那一角天空迅速被濃厚的烏雲遮蓋,雲中不時電閃雷鳴。
整間房舍之內光線也隨之暗淡下來。
臥槽,完犢子了!
這個世界不會就我一個普通人吧?
一怒而天地變色?
要不要這麼誇張啊!
看到有著如此恐怖威勢的庾夫子,林逸驚得渾身僵硬,只能在心底哀嚎。
一道煌煌天音仿若來自九天之上。
“小子,你這是在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