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熾揉了揉自已的臉，口裡有些乾燥，他拿起旁邊的礦泉水，發現水瓶旁邊放著一瓶橘子汽水。
教室氣溫很高，橘子汽水的瓶身凝結出了一層水霧，可摸上去依然是冷冰冰的。
在夏天，摸到冰冷的東西很舒服。
只是……
夏熾握著汽水，有點疑惑，扭頭問在一旁抄作業的姜立，“立子，這汽水是誰放的？”
“不是你買的嗎？”
姜立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我回來的時候就有了，你數學作業寫完了嗎？江湖救急，借我看看。”
夏熾拿出數學作業本遞給他，想了想，冰涼的汽水被他放回原位。
來路不明的東西，還是不喝為好。
……
放學後，外面的仍是豔陽高照。
已經九月的天氣，雲城還是熱得不近人情，夏熾從書包裡拿出手機，今天氣溫36度。
兩人都沒遮陽工具。
姜立熱得把書擺在頭上，才敢走進陽光裡。
夏熾則是沒有遮擋陽光的意思，看著前方被太陽烤出一層青煙的柏油馬路，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走著。
膝蓋上的傷時不時傳來細細密密的麻痛感，他也不敢走得太快。
姜立則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剛走兩步，就一個勁得拉著他的胳膊，鬼鬼祟祟四處張望地催促道：“老夏，你忍忍疼哈，走快些，咱們往後門跑，不然被六班那些人堵上就不好了。”
夏熾看向後門那遠了一大截的距離，也想起了自已要被人堵這件事。
他無語的抬頭望天，眨了眨眼睛，有些哭笑不得，“立子，為了躲人，難不成我們每天都要繞到後門去嗎？”
法治社會。
為了躲一場架要每天繞過整個校園。
在這麼熱的天。
光是想想就讓人頭疼。
“沒事兒呀，後門有公交車，坐上去就不熱了。”
姜立說是這麼說，可哪能不熱呢，他熱得直喘氣，肉乎乎的小臉染上了汗，但到底沒有放開夏熾的胳膊。
兩人成績相當，幾乎一起度過了大半個高中，在姜立心裡，夏熾就是他最好的朋友。
不拋棄不放棄是做朋友最基本的了。
夏熾停住腳步，他知道姜立是為了他好，但他實在不忍心讓無辜的姜立跟他一起受連累。
於是，他抽出了姜立手中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立子，你聽我的，你從正門先走，我等一會再走，我有辦法他們不敢怎麼樣的。”
姜立狐疑，“你有什麼辦法？”
夏熾笑著點頭，“放心吧，真的有辦法。”
“可你能有什麼辦法？”
姜立覺得不對勁。
可夏熾的表情太淡定了，明亮的眼睛微微的彎起來，帶著溫和的笑意，沒有半點擔心的模樣。
姜立猶豫了半晌，點了點頭，相信了他的話：“那，兄弟就我先回去了，如果不行的話就給我打電話。”
“好。”
夏熾也笑著點頭，微風輕輕吹起他眼角的頭髮
目送著姜立慢吞吞走出了校門，他才也慢悠悠地拖著步子走出去。
——
校門外聚集的人就很多了，一條主幹道連著四通八達的小巷，兩旁夾道都是商鋪和攤販在賣副食。
學生們堆積在各個攤位前，夏熾的鼻尖時不時能聞見油炸的煙火味。
距離校門五十米處，還開著一家黑網咖，幾乎每天放學都會有一群不良學生湊在門口，吸菸或者是上網。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些人要是堵自已，應該就會圍在黑網咖附近的小巷子裡。
夏熾嘆了一口氣，先是拿出手機按下了110，又活動了一下膝蓋，意料之中的疼痛感襲來，但還能動。
以防不時之需，他在傷口上又噴了點清清涼涼的藥水。
如果一會兒有人來拉扯他，他也不能站在那裡被欺負，高低得狠狠踹他兩腳，只要抓住其中一個狠狠揍，其他人就不敢上來了。
至於逃跑，他沒想過。
這些壞學生想欺負你，有的是辦法找到你，躲肯定是躲不掉的。
準備好後，他才快步往網咖前走過。
越來越熟悉的街景闖進夏熾的視野裡，黑網咖還是那麼狹窄逼仄，連個招牌都沒掛，與周圍的商鋪比起來，半點不起眼。
唯一與往常不一樣的，就是門口那群不良學生消失了，顯得很空曠。
落葉刮到葉眠腳邊，他回過頭往黑巷子裡望。
九月，大風颳走了滾滾而來的熱氣，他看見了江序。
少年站在巷子裡，慵懶地靠在牆上。
“……”
夏熾的腳步直接頓住，手裡的瓶子也一個不留神掉到地上。
而他沒有彎腰去撿，只是怔怔地望著少年所在的方向。
下一瞬，他直接與少年那微挑的桃花眼對上。
呼吸緊促。
空氣都變得稀薄緩慢。
少年身上那件校服，早上還是乾淨斯文，此時沾染上了鮮紅的血跡。他的目光微垂落在葉眠白淨的臉上，嘴角緩緩帶著溫和的笑。
夏熾別過頭，第一次感覺到了茫然。
他記憶中的江序，除開結局外，一生都是所有人眼裡的正面角色，是溫和又孤冷的江序。
然而時光倒退許多年，他似乎與他腦海中想象的樣子不同。
夏熾無端又想起那個夢境，只是時間久遠，他已經記不清了。
咬著唇想著，步子怎麼都邁不開。
江序已經走了出來，他彎腰把夏熾腳邊的瓶子撿了起來，冷白色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擦拭掉上面的泥沙。
然後他把水杯遞到夏熾面前，“你的水，拿好。”
夏熾從他手裡接過水杯，拿在手裡，鼻尖聞到一股淡淡的雪松香。
他仰著頭，眼睛笑意盈盈，語氣軟軟，“謝謝你。”
江序突然回過頭來，旋即垂眸與夏熾平視，靜靜凝望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問道：“謝我什麼？”
他的聲音實在太冷清了，拖著一種溫和又慵懶地尾調。
夏熾覺得周身溫度都下沉了，忍著著傷痛，慢慢跟在他身後，“謝謝你幫我撿水。”
“…………”
靜默片刻。
江序盯著他的眼睛，握著外套的手顫了顫，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行，不客氣，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