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裡響起一首陌生的日語歌，車梨抬手關掉，睡眼朦朧間，隱約看見桌邊坐著一個黑影。
她下意識眯了眯眼睛，還是看不太清，摸索著把床頭的眼鏡帶上，才看見那人真容。
十六七歲的女孩，黑色的公主切，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蒼白的面容上鮮紅的唇色分外明顯，身上穿著一件黑白的小洋裙，手臂上和小腿上露出來的部分纏滿了繃帶，像一個破損的精緻人偶。
“你醒了？”她推動身下的輪椅移向車梨，輪子嘎吱嘎吱地響，“不好意思，我這車子舊了一些，想必你不會介意的吧？”
她唇邊漾起甜美的笑容，抬手做出請進的手勢：“小姐，歡迎您來到這裡。”
“這裡是……”
女孩收回手，單手托腮，頭向手側歪去，仰頭看著她，眼神清澈而明淨：“這裡是‘安琪的娃娃屋’，安琪喜歡完美的娃娃哦。”
她的動作很不流暢，就像每一個動作都是被設計好的，透過情境觸發特定的動作，是能讓人感受到恐怖谷的程度。
環顧四周，房間裡隨處可見做工精巧的娃娃，塑膠的、布的、瓷的、紙的，材質各有不同。
見車梨在看她的娃娃，女孩笑著從輪椅上站起來向她走去，隨著動作，繃帶上洇出一片血跡。
“小姐，請不要為他們駐足，娃娃們只會喜歡完美的東西。”她腳步輕盈，伸手去摸車梨的臉頰，車梨下意識後退一步，躲開她的觸控。
女孩也並不覺得尷尬，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血跡幾乎蔓延了整條手臂。
“你來這裡是要做什麼呢？”
“我……”
“噓，”女孩食指抵在唇間，嫣紅的唇瓣張合，“不需要回答，娃娃會聽到的。”
她俏皮地眨巴幾下眼睛，轉身向前。小洋裙旋起又飄落，隨著她的腳步擺動，最後停在輪椅上。
“跟我來。”
女孩行動不流暢，輪椅卻出奇的快，車梨還有點追不上，出門跑了幾百米，女孩的速度才慢慢降下來。
目的地是一幢大樓，從外形上看平平無奇，進到裡邊就發現這裡的奇妙之處。
一雙手正在打掃衛生，一雙眼睛看著門口的兩人，嘴巴熱情洋溢地喊“歡迎光臨”……讓人完全沒有想進去的慾望。
相比之下，這個帶自已來的女孩除了不流暢沒什麼影響，至少比這幾個器官好接受多了 。
“這是手手，這是眼眼，這是嘴嘴，”女孩臉上難掩愉悅之色，向車梨介紹著她的同伴，“他們都很好。”
車梨伸出一隻手想握手又縮回去，向他們點了點頭：“大家好。”
那些器官活躍地跳起來，和車梨打招呼。
總覺得這裡好荒誕啊。
“小安，這就是你帶的新人？”一個年輕小夥子從裡邊走出來，饒有興趣地看著車梨，“看起來挺不錯啊！”
“走，我帶你看看其他地方。”她洋溢著笑容，看也沒看小夥一眼。
車梨臨走時掃了年輕人一眼，金色短髮，帶著耳釘，長得挺帥的。旁邊還站著一個黑色長髮的青年，低著頭看不清臉。
整個大樓裡其實沒幾個人，算上門口的嘴嘴手手什麼的，也就七八個人。
跟著安琪乘電梯上了樓，左拐右拐進了一間辦公室，那裡正坐著一個男人，面前開著電腦。
“小安，你先出去吧，”看安琪聽話地帶上門出去，抬頭看向車梨，“坐吧。”
男人抬頭看著她：“你還記得你是為什麼來這裡嗎？”
“不記得了，這有什麼影響嗎？”
“沒有，我就是了解一下你的情況。姓名。”
“車梨。車輛的車，梨花的梨。”
“性別。”
“女。”
“年齡。”
“十……二十歲。”
“不確定？”
“不是很確定是十九還是二十，印象裡只有十八歲生日的事情，我不確定在那之後已經過了多久了。”
男人輕輕笑了一下：“沒關係。現在我給你介紹一下這裡的工作，我們事務所通常負責接手一些委託，去幫委託人完成委託內容。例如找人或者探查真相一類的，具體我待會兒讓小安帶你看看工作記錄。”
類似於故事裡的偵探事務所那樣。
“小安是一個很好的孩子，看起來她的動作可能不是很習慣，但做事很認真負責，你先跟著她學學。”
車梨點點頭：“好的，謝謝您。”
“你先出去逛逛，我還有幾句話要和小安交代。”
不是很明白為什麼自已要在這裡上班，但除了這裡也不知道要去哪，車梨開門出去，聽見身旁車輪的滾動聲穿過。
人生地不熟的，也沒什麼好逛的，車梨就站在辦公室出來不遠處的窗戶旁。
從上往下看，只有灰濛濛的水泥路、灰濛濛的建築，顏色單調得令人疲乏。向遠處一些就會好很多，可以看見各色的建築和景觀。
“這位新來的小姐，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我是連商瑾，在這幹了好幾年了。你怎麼稱呼啊？”聽到身後有聲音，車梨猛地回頭，是在樓下的那個金髮青年。
這時她才看到，年輕人還打了一個唇釘，陽光照進來，隨著他說話的動作，唇釘一閃一閃的，很吸睛。
“我叫車梨。”
“車厘……很有意思的名字，歡迎加入我們這個大家庭！”他笑起來露出幾顆牙齒，很白，但在陽光下沒有唇釘顯眼。
他有點過於熱情，熱情得車梨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
身後的輪椅聲再次傳來，安琪閃到車梨身側，狠狠地瞪了連商瑾一眼，拉著車梨就走。
“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