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
隴西城,晉王府。
東方祁山威坐於太師椅,看著身下被五花大綁成粽子模樣的兒子,眼神冰冷。
而填海營統領王澤,正跪在堂下,輕甲卸在身側,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突然,被繩子牢牢捆住的東方尋身軀開始劇烈痙攣起來。
他眼中血絲遍佈,瞳孔幾乎縮成一個黑點,咧開的口齒幾乎被猩紅盡數浸染,乍一看無比猙獰。
漸漸的,他開始猶如野獸般低吼:
“血……血,我要血!!!”
那聲音非常暴虐,似乎根本壓制不住內心的渴望,被強烈的原始衝動完全佔據心神。
“青老。”
東方祁山低聲喊了一句,面色陰沉如水。
“是,陛下。”
應聲,堂側的一名骨瘦嶙峋的老者緩緩上前。
走到東方尋身側,手中攜著三根銀針。
隨著他罡氣催動,三根銀針瞬間脫手而出,直直刺中正在奮力掙扎的東方尋腰腹。
“唔……”
後者吃痛,發出一聲嗚咽,喉嚨中的顫鳴猛然一頓。
抽搐了兩下,他眼皮逐漸耷拉下來,身軀蜷縮成一團,沒了動靜。
“如何,尋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東方祁山目視著老者,語氣讓人難以聽出悲喜。
老者聞言,先是用眸光觀視了一遍蜷縮起來的世子。
半晌,才回頭道:
“回陛下,世子應當是中了類似‘嗜命寒’之流的奇毒。
‘嗜命寒’會讓中毒者飽受冰寒凍骨,只有透過殺戮,才能暫時延緩凍骨之苦。
而世子殿下,似乎也是極度渴望鮮血,以此來才能緩解痛苦。”
“可咱們不是已經給殿下喝了不少鮮血了嗎,為此都宰了好幾個營中肉俘。
但殿下依舊如此,不見半點清醒啊!”
沒等東方祁山開口,跪在一旁的王澤就先按耐不住了。
老者低眸看了王澤一眼,又衝東方祁山拱手道:
“陛下,恕老朽技薄。
莫說這不知名的奇毒,就算是老朽所說的‘嗜命寒’,都百年難遇。
若讓老朽解之,尚力不存心。
當今之際,只怕除了於老……”
話說到一半,老者就沒再繼續說了,但後半段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要論醫術,在隴西,甚至整個江湖。
那個被稱為“妙手回春”的於妙春敢說第二,沒人能言第一。
老者的意思很明白,世子殿下中的這毒,他解不了。
但可以讓早已投入“尾龍軍”的於老嘗試。
東方祁山眉頭微皺,他自然清楚對方言下之意。
但關鍵是,要他娘能找來於老,還用的著用你老骨頭???
“下去吧。”
也沒發火,東方祁山無奈的擺了擺手。
老者會意,揖禮退出廳堂。
而東方祁山也是端起茶盞,微抿了一口。
堂下包括王澤在內的一眾尾龍軍將領皆是沉默不語。
一時間,空氣中只剩下茶水入喉的聲音,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王澤,你不覺得應該給孤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良久,一道陰沉嗓音從太師椅上傳來,讓跪在堂下的王澤猛的打了個寒顫。
咕嚕……
嚥了口唾液,他喉結微微滾動。
“陛……陛下,當時那黑甲禁軍的統帥,本來都應了讓我們覲見,卻唯獨不讓末將入寺。”
“沒辦法,末將只得帶兵在寺外等候,然後就……
就等來了李將軍的屍首……”
說著,他還用餘光瞄了一眼不遠處躺在冰冷地面上的著甲男子。
那是李雲,顯然已經死去多日。
“你是吃乾飯的嗎!”
東方祁山突然大喝一聲,音如驚雷,讓王澤霍然跪直了身子。
“沒有得手也就罷了,尋兒還被整成這副鬼樣子。
於老更是連屍首都沒帶回來,既然如此,你怎麼還有臉活著來見孤?!”
怒瞪著堂下王澤,東方祁山手中茶水蕩起陣陣漣漪。
“末將罪該萬死!”
王澤當即匐地高呼,不敢有絲毫猶豫。
就在他心神慌亂之際,身旁蜷縮著身軀的世子驟然間睜開雙眼,眸中充斥著喋血瘋狂。
只聽他一聲嘶吼,束縛其行動的繩索應聲而斷。
王澤還沒反應過來,對方便直接撲了上去。
“啊!!!”
一道慘嚎聲在廳堂內響起,撕心裂肺。
在眾人駭然的目光下,東方尋直接一口咬穿了王澤的喉管。
鮮血頓時如決堤之水一般,噴湧而出。
而東方尋更像是一個人形野獸一般,咧開嘴瘋狂吮吸起那滾燙的殷紅。
這一幕實在是太過驚悚,縱使在座的統將見過再多絕命廝殺,也被眼前的場景給震驚到了。
況且,王澤可是宗師境高手啊,世子一個普通人,如何一下破開罡氣護體,咬穿王澤脖頸呢?!
太過匪夷所思,以至於所有人反應都慢了半拍。
還是高坐於堂上的東方祁山反應迅速,罡氣一動,手中茶盞頓時脫手而出。
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白光,精準無誤的命中東方尋頭顱。
彭!
嘩啦!
隨著一聲脆響,茶盞在後者天靈蓋上直接轟然炸裂,化成無數片碎屑。
其中蘊含的罡氣更是讓東方尋整個人倒飛出去好幾丈。
他悶哼一聲,撞在一處牆壁上,低頭沒了動靜。
這時在場的統將們也反應了過來,當即有人大喊一聲:
“快,快制住世子殿下!”
聞聲,門外立刻衝進來兩名白甲士卒,上前用一條更加牢固的鐵鏈將東方尋捆住。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但轉眼看到在地上正捂著脖頸,鮮血橫流的王澤,又是一陣心悸。
“愣著做什麼,速把王統將帶去治傷!”
這時,還是站在最前方的威震山,急切吩咐道。
這才有兩名士卒上前,把看上去只剩一口氣的王澤給攙住,其中一士卒掏出紗布扣在他脖頸上。
但那雪白的紗布肉眼可見的被浸透成了暗紅色。
沒辦法,兩人只好先拖著王澤離去。
待到地上血痕越拉越遠,直到完全消失於廳堂,眾人都是噤若寒蟬,無一人出聲。
許久,依舊是尾龍軍中威望頗高的威震山先行咬牙憤道:
“這勞什子的小皇帝,究竟對殿下做了什麼,竟讓其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著實喪盡天良!該殺!”
話音落下,一名看起來上了年歲的老將走了出來。
衝堂上的東方祁山揖禮道:
“陛下,能把人變成如此絨毛飲血的怪物,即便是放在江湖上,此等手段也聞所未聞。
在末將看來,那小皇帝定是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幫手。
殺駕一事,應從長計議。”
東方祁山則是低頭沉吟,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下一刻,他聲音彷彿從喉嚨中擠出來一般,道:
“孤讓於老以‘千毒葬’施之,他便給尋兒下奇毒回矣。
這是在給孤……下戰書啊。”
說著,他雙拳緊握,似乎在極力剋制心中怒火。
在他看來,自已從來沒有把東方乾當成過對手。
對方只是他和攝政王棋盤上任其擺佈的棋子。
可現在,這個棋子卻想要跳出棋盤,不僅如此,竟然還敢挑釁弈手。
這讓他如何坐的住!
東方祁山掃視了一眼堂內眾將,語氣森然道:
“從長計議?不,孤不需要從長計議。
螢蟲之光,也敢與日月爭輝,既然他這般自不量力。
那孤就讓他明白,什麼叫……螳臂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