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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馬腳

上官洛穿了一身蘋果綠的連衣裙,剪著一個赫本頭,小城閨秀打扮。

在衣香人影,杯觥交錯,喧譁熱鬧的人群中,她顯得青澀,眼神羞怯,像是一個驚惶失措,需要男人保護,卻又不易親近的迷茫女孩。

酬賓夜晏,應酬需要,不可避免,她也穿梭在酒桌間輪番敬酒。

有些男人酒喝多,臉紅脖子紫,醉眼迷離,看過來的眼神有些猥褻。

但她態度必須熱情,言語必須謙恭,敬酒必須誠懇。

個別男人的拉扯摟抱,她心生厭煩,卻又要不冷不熱地婉言躲閃。

有個叫王陽的男人言語間輕佻,竟然當眾約她去玩耍,唱歌,洗腳。

上官洛看著王朝陽色迷迷的眼神,聽著旁人複雜的起鬨,熱鬧的假笑,亂嚷的慫恿,使壞的教唆,她渾身起雞皮疙瘩,當即不舒服,懶得回答,藉著上衛生間躲開,心裡更添堵,更煩躁。

王陽言語輕佻,動手動腳,明顯過於肆無忌憚,超出正常氛圍,似乎有些有持無恐。

起初,給上官洛的是一種朦朧的不祥的預感,覺得這人好像有些面熟。

她在回憶中搜尋,我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呢?女人的直覺,是神賦的,感覺到不對勁,便八九不離十,確實不好,不管是人,還是事。

上官洛儘管主觀上不願意往壞處想,可是長期迴避中形成的警惕,卻讓她產生了心臟緊縮起來的感覺,雖然抱有一種不認命,不信邪的信念,對大富大貴也不垂涎三尺,就是拼盡全力,要活出個人樣來。

一開始就沒怎麼把美好的結果當回事,只想在拼搏的過程之間,克服困難,強大精神,磨礪意志,最後蛻變為女中豪傑。

縱然知道不可能一帆風順,對女孩有諸多歧視,尤其是對遭受惡運的卑賤女人,一種陰暗的好奇窺視,讓她自我防衛出一種自殘式的剋制,反省,改正,糾錯。

她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偷雞摸狗的事,只是不被要求女子貞潔的禮法所接納,自己的無辜在非議堡壘面前,顯得微不足道,猶如蚊力負山,註定一輩子都會被幹擾。

但沒想到男人這樣壞,強顏歡笑換來得寸進尺,低三下四換來肆無忌憚,她由精神抖擻,一下子變成了萎靡不振,就像被霜打過的茄子,蔫頭耷拉著臉。

人心的齷齪,社會的複雜,生活的無奈,在上官洛心裡奔騰翻滾,它血淋淋,它陰森森,它冷冰冰,她被壓迫得喘不上氣,開始咳嗽,忍不住吐了起來。

吐了幾次,還是有些醉,頭腦暈眩,心裡苦澀。

對於男人半真半假的嘴上調戲,有意無意的手上非禮,曖昧不明的不檢點,她哪裡敢說什麼,敢做什麼,只能禮貌待客,心裡縱然有幾萬個不願意,但她又不能表露出來,一個億的生意砸誰手上,也不能砸她這裡,承擔不起啊,不敢有所閃失!上官洛從洗手間出來,在過道碰上王陽,她笑一笑,算是打招呼。

王陽說:小洛哎,你在我們家族當中,非常有名啊!上官洛說:是嘛,我和你,是第一次見面吧。

王陽說:可我在五年前,就聽說了你。

你的名字,如雷貫耳啊!上官洛說:抱歉,你認錯了人吧。

王陽說:不會。

你沒發現我有些面熟嗎?上官洛說:你確實認借了人!抱歉,我幫不了你什麼。

王陽說:不會。

我們的親友,可能會認錯別人,但絕對不會認錯你,因為有兩個男人,為你送了命,還死不見屍,拋骨海外!上官洛說:王總,你在說什麼?恕我聽不懂。

王陽說:睡了你一夜,有四個男人送了命,你大大的厲害啊!你沒想到,為此和四個家族結了死仇吧。

上官洛面如死灰,立即尖叫一聲:不是我的錯,不能怪我!王陽說:國家沒有派警察二十四小時保護你一輩子吧。

上官洛說:你想怎麼樣?王陽說:我只想睡你一次,看會不會也送了命?上官洛說:你變態啊!王陽說:你以為你的生活,還能正常嗎?蛇打七寸的前提,是知道七寸在哪裡。

王陽不懷好意地嘿嘿笑:你被保護得太好了,所以很傻,很天真。

上官洛轉身就走,躲藏在樓梯間掩面痛哭。

倒打一耙,反咬一口,入骨三分。

王陽揭穿她的過往,等於捏住了她的把柄,抓緊她的軟肋,這表明他是潛在的威脅,被他挾制就會一起帶到陰溝裡,成為替罪羊,活得窩囊,死得憋屈,他是不拿女孩當人對待的,在他心裡,美麗的女孩只是一種資源共享的賺錢工具,吸引男人躬身入局當碧綠的韭菜。

要不然,憑什麼要給你吃肉呢?上官洛嘴裡充滿了乾燥的苦味,怎麼陰魂不散呀?嚴峻的現實讓她無法獲取安慰,越想越悲觀,越來越頹廢。

感覺自己像只無頭蒼蠅,趴在玻璃窗上,看著窗外春風十里陽光明媚,高樓大廈光芒萬丈,車馬奔騰前途光明,卻永遠都可望而不可即。

回到酒席的上官洛臉色蒼白,有些呆頭呆腦,一副心灰意冷的衰鬼樣子。

王陽說:哥們,手上有點實權,一定要注意了。

面對著三教九流,什麼樣的女人都有。

不管是純情小迷妹,還是風韻小少婦,千萬別動歪心思。

趙強說:別玩火,要出事,一定會!甭認為自己有魅力,不要相信有愛情,不管過程多麼美,時間久了,實質上都會是交易,買賣一旦不成,仁義也不會在。

酒會可以帶家屬,趙強是孫雪燕的男友。

王陽就是趙強介紹給孫雪燕的大客戶。

孫雪燕賊精,暗中兩頭下注。

衛邙和上官洛都有可能競爭主任的職位,對孫雪燕來說,都是強勁的對手,怎麼幹掉呢?王陽給孫雪燕送上了一份絕妙的禮物,一箭雙鵰也!為了撇開嫌疑,孫雪燕又耍了個滑頭,讓王陽聯絡上官洛談合同,她隱形,敬酒都說是第一次見面,請王哥多多關照。

等待王陽朝上官洛發難之後,孫雪燕便上前做和事佬,假裝勸和道:王哥聰明絕頂,怎麼會上女人的當呢。

我看王哥把女人當猴玩耍,還差不多嘛。

上官洛心裡“砰”一下炮仗響,炸得她五臟六腑潰爛如泥,臉色由蒼白變為發青。

王陽知道,就等於孫雪燕知道,孫雪燕知道,就等於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全公司的人知道,就等於全東海的人都知道。

強烈的災禍之預感,迫使她想弄清楚王陽的真實嘴臉。

她搖搖頭,定定神,微笑舉杯:王總,你說認識我,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能否明示?多個朋友多條路,朋友多了路好走嘛。

王陽說:我是王偉的親哥。

上官洛的臉色,一會由發青變蒼白,一會由蒼白轉發青。

她意識到自己不利的處境,心裡兵慌馬亂,眼裡全是驚恐萬狀。

全東海的人都知道她被玷汙,隨後就會被排斥在正常生活之外,除了墜落風塵,還有別的路可走嗎?同時心裡又憤激不已,臉頰漲得通紅。

然後隨之而來的卻是僥倖心理,完蛋了嗎?大約還無妨吧。

王陽看著上官洛懊惱的窘態,尤覺妙不可言。

他得意洋洋地嚴厲的警告道:你完蛋了。

不是嗎?上官洛決定眼不見為淨,心不煩為上,她心口一陣陣絞痛,心像被一隻手緊緊地抓捏著,時松,時緊,時抓,時放,捏皮球似的,疼痛如潮水般奔湧,一波高過一波,拍打著神經。

她怕昏倒,也怕失態,更怕丟人,急忙慌慌張張地用手捂著胸前,咕噥一句:抱歉!各位,對不住了!稍微有點不舒服,我要告辭,去睡一覺了。

王陽說:一個人叫休息,兩個人叫睡覺,你跟我說睡覺,你是何居心?這麼多人都聽見了,你是什麼意思?孫雪燕說:小洛妹妹哈,我跟你講哦,只要你走了,王哥這單的提成,可就歸我了啊!這些惡毒的話,好像巴掌重重地打在上官洛的臉上,頭腦中閃爍著一個個小火星。

好像有人在鋸腦仁一樣的疼,心口已經疼得沒有感覺了,她目眩頭暈,不僅神智模糊,似乎眼睛都被打壞了,人影瞳瞳,形狀層層,姿態疊疊,卻分不清誰是誰,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像一個個無頭鬼魂,飄蕩不定,忽上忽下。

身旁聲音沸騰,上官洛卻聽不清什麼,耳朵裡一陣陣雜亂鳴笛,一聲聲炸雷狂嘯,只感覺到響聲怪誕,場景離奇,痛苦彷彿如洪水猛獸,即刻就要衝喉而出。

上官洛手撫脖頸,強抑嘔吐感,她說話時,喉嚨都嘶啞了:你不要臉!王陽說:我要臉幹嘛,你親我呀!趙強說:臉,我不要了,給你吧,剛好你沒有。

孫雪燕說:小洛妹妹吶,怎麼可以罵人呢?太沒有教養了啦!冷嘲熱諷,扯開遮羞布,上官洛越來越膽戰心驚,感覺到臉皮被撕破,鮮血迷糊了雙眼。

她驚慌失措地站起,手中酒杯掉落下去,摔個粉身碎骨,如同美好的未來,全部作廢。

她眉毛亂跳,嘴唇哆嗦,一臉痛楚,發出細若蚊蠅似悲愴的飲泣聲:抱歉啦!剛好有事,我先走了。

諸位盡興。

王陽說:我沒說什麼呀,怎麼就惹毛你了?孫雪燕說:二百五,有錢都不要,討厭死啦。

上官洛搖晃著,向前一步,又後退兩步,腳下飄浮,穩不了神,定不了心,飄飄欲墮。

孫雪燕在心裡說,傻妹妹,趁你病,要你命!衛邙趕來,用惱怒的眼神瞧著王陽,不耐煩地說:我生氣了。

王陽說:上官洛精神比較分裂,恕我看不懂。

孫雪燕說:哎喲,衛哥哥呵,我說嘛,你站得離我這麼近,幹啥呀?我長得好看,也不願意讓你這樣直勾勾地看呀!這幾個狐朋狗友,下作男女,你一言,我一語,用下流的話侮辱上官洛和衛邙,放肆地爆發一陣大笑。

衛邙狠狠一記耳光扇過去:衣冠禽獸,明明是畜牲,裝什麼人?孫雪燕的臉,立即紅腫,出現一個巴掌印,一時間哭爹喊娘,頓失往日的驕橫狡悍,像一隻被剁掉了半截尾巴的貓,戰戰兢兢,瑟縮顫抖。

孫嘉說:燕子,別以為我看不出你打的如意算盤,想渾水摸魚,門都沒有。

王樂天說:你不會以為老爺子大老遠來一趟,就是為了對付藏鋒吧?衛邙抱起上官洛快步離開。

上官洛像個剛出生的嬰兒,蜷縮在他懷裡,柔若無骨,無依無靠,任人宰割。

衛邙不知道該怎麼做,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帶了上官洛一起逃,活得太累,失望太重,逃離這裡,付出太多,遺憾太久,逃離地球,才能擺脫厄運,追求美好生活。

但他又知道這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

其實,主任的職位,老闆們早有安排,是劉柏林,他是藏鋒的前系主任,不僅人品過硬,能力也沒得挑,還實戰經驗豐富。

不對外公開亮相,他接受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肅清內奸。

那份自白書是誰寫的?是誰印的?是誰寄的?有幾個同夥?孫雪燕是文員,文化水平不高,寫沒可能,但打字,列印,沒問題,偷信封,悄悄郵寄,有機會。

造謠生事,惡語中傷,是習慣。

孫雪燕心胸狹窄,老闆們對她非常不放心,早已派人嚴密監視,若有小動作,抓到證據,就地淘汰。

畫眉麻雀不同嗓,金雞烏鴉不同窩。

孫雪燕被集體排除在外,重要的資訊都不會當著她的面說,一致對她遮蔽掉,她就不可能聽到隻言片語的內部訊息,她想鑽營也無可奈何,只能做一個單純幹活的機器人。

與此同理,也可以反過來操控,想讓她犯什麼錯誤,就持續不斷地給她提供摻假的訊息,透過一系統的錯判,再加身邊人的推波助瀾,最終促成她犯錯的行動。

今日慶功宴,孫雪燕帶著趙強來了。

王陽也現身了。

上官洛被揭傷疤了。

全程看戲,不見愧疚,接下來沒什麼好說的,坐視孫雪燕被收拾。

劉柏林並沒有急於動手。

孫雪燕雖然道德敗壞,但單子畢竟沒有簽下來,說她行賄,拿回扣,還沒有真憑實據,不能服眾。

不宜打草驚蛇,只有靜觀其變。

不勞而獲,貪汙腐化。

拿回扣,甚至行賄,買官的危害,問題不在多少,要是睜隻眼閉隻眼,必將導致積重難返。

倘若認為水至清則無魚,要糊塗,或大家都是凡人,要包容,就大錯特錯了。

錯就錯在,把犯罪行為當成變相獎勵,這是光明正大的放縱亂,縱容壞。

員工看在眼裡,就會跟壞樣學壞。

原本是違紀,孫雪燕拿五萬沒事,銷售拿二萬應該也沒事。

哎喲,銷售拿二萬沒毛病,採購拿一萬也可以吧。

看看,採購拿一萬沒問題,廢品拿五千也ok吧。

哇塞,你想做包青天哦,拿我們開刀啊!兄弟吶,凡事不能太較真,也不必管得死緊張,鐵板一塊,油鹽不撒,筆紙不費,沒可能的啦。

拿回扣嘛,不合法,但合人之常情,不合規,但合眾之世理,換誰也一樣,拿了,有把柄,更忠心。

用不了三五年,公司一半以上的人,都在拿回扣,甚至行賄,買官。

待老闆發現公司虧錢的時候,打算肅清這個行為,已經做不到了。

因為所謂肅清,就是開除所有人。

真的肅清,公司就倒閉了。

紅線就是紅線,熱爐就是熱爐,絕對不能碰,一碰就要嚴懲不貸。

否則,養活一窩老鼠,就是虧死,就是冤大頭,也拿老鼠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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