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龍安將花朵放入嘴中,輕輕咀嚼,頓覺舌齒生津,異香滿口。他又將其它幾色花朵吃過,只覺腹內異常舒泰,口中氣息芬芳清爽。
柳龍安不禁暗自稱奇。不過,他又想到:“此處異象雖多,豈能一輩子都困在這裡。”
於是硬著頭皮,再次翻開《燃燈心經》,從“皮囊篇”開始研究起來。好在他已打通任督二脈,此篇修習並不困難。
這禪心境界中,他只要睡覺便是夜晚,醒來便是白天。室內光線,完全隨著他的精力沛乏而變化。那些花朵,總是在黑夜過後初放,每日開出幾十朵七色的花來,既能充飢解渴,又能剔除體內藏垢。
在剛剛進入修煉的幾十天裡,他心中充滿著孤獨與畏難,常常心境難平,煩躁不安。然而執拗的性格漸漸發生作用,他忍受住了難以忍受的孤苦,始終沒有廢棄,從此踏上了漫漫的修煉旅程。
三百個日夜過去,柳龍安終於百脈俱通,他的身體和精神都發生了巨大變化。
他睏乏的時間越來越短,總覺精力十分充盈。禪心屋裡的四壁上,常有絢麗的五色彩虹綻放,室內光明日益隆盛。
這裡沒有人間煙火,加之練氣日久,柳龍安體內汙垢雜質漸漸排盡,猶如脫胎換骨,透著如麝如蘭的體香。體內那股真氣,能夠隨心週轉。他可以內視各個臟器,洞悉每個穴位中的虛無境地。
在“皮囊篇”的末尾,有註解道:內視丹田,若有古佛盤坐,即可修煉“燃燈篇”。於是柳龍安閉目內視,果見丹田中模模糊糊有一團佛影。
從“燃燈篇”開始,必須在真氣執行的同時,持誦咒語。那些咒語梵音之下,都有讀音註解,照念即可。
他一邊吸納室內光明,由真氣源源送向丹田,一邊唸誦“燃燈佛心咒”,將咒語中的力量,匯聚那尊古佛。隨著不斷修煉,那古佛形體漸漸成型,越來越光亮。
不過佛像變化十分緩慢。好在柳龍安有了成就,看到了希望,因此信念更加堅定。
又經過幾百個日夜,那佛像宛若有了生命,佛珠捻轉以及嘴唇翕動都已清晰可見。
柳龍安知道,可以修四神通了。
“釋迦摩尼涅前說陀羅尼”較之“燃燈佛心咒”要長很多,不過柳龍安心境越來越專,唸誦幾遍,便已記下。
這四神通的修法,除了咒語不同,只是“燃燈篇”修法的延續,目標便是要讓丹田中的燃燈佛大放光明。
又經過二三百個日夜,只見燃燈佛頭上顯出金色光暈,腰肢上則散發著彤彤紅光。這些都標誌著,四神通已經練成。
書中說,四神通的初級境界,天眼通、天耳通可透視、透聽十數里範圍;神足通已具輕身功夫,但尚不能飛行;如意通可以隨心化物,改變數丈內他人的行動狀態。
中級境界,天眼通、天耳通可擴至數百里,神足通可駕馭火雲飛行,如意通可使自己改變形貌。據瘤子和尚夾頁所講,他已達中級的頂峰。
其最高境界,天眼通可參透前生今世,天耳通可聽想聽之事,神足通可御風飛行,如意通可呼風喚雨、移山填海。
由於柳龍安四神通已經具足,第四篇的降魔篇,便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又持誦“五大心咒”,用了不足百日功夫,“降魔篇”即修煉成功。雙手均可行使劍氣,殺伐可達百丈之遠。降魔劍的功力,將會隨著四神通層級的遞進而提升。
此時,柳龍安已達到四神通、降魔劍的初級境界,燃燈心經的修煉,算是完成學業。要想達到中級和高階,書中教導須“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也就是要在世間長見識,充實佛藏,增加功力,才能漸臻至境。
柳龍安迫不及待,翻開《禪心志》。
這《禪心志》並不是一部功夫秘籍,而是禪心境界的記錄。
瘤子和尚及其先師們,在圓寂坐化前,都會用如意神通,凝心打造一個禪心境界。他們人雖逝去,禪心卻能實實在在留給後輩,只是需要念動咒語才能到達。
這些禪心境界,只為有緣有能者存留。尋常人強行進入,都會窒息而死,或心脈斷絕而亡。因此,每個禪心境界的咒語之下,都會註解道:孤自往返,勿攜他人,慎之!。
瘤子和尚所創的禪心叫做琉璃國。書中描述是一間碧色屋子,以七色花朵為食,各種排洩物落地即失。如果人的氣息旺盛,四壁就會出現彩虹。
柳龍安這才明白,自己進入的正是琉璃國。
琉璃國介紹的末頁,又是一句咒語。註解道:可唸誦此咒,迴歸來處。
柳龍安一陣狂喜,終於拿到了走出琉璃國的金鑰!
師祖所創,叫做藥師國。進入的咒語為《藥師咒》。柳龍安念動咒語,只一息間,便落腳在一片蔥蘢的樹林。
林中無鳥無蟲,唯聞清風颯颯,泉水淙淙。這裡的草木都奇形怪狀,色彩十分絢爛,置身其中,彷彿是在夢中。
忽然看到一大塊黃地,開出一朵血紅色的小花。柳龍安心中無限喜悅,識得這便是書中所說的“骷髏頭草”。
《禪心志》中說它不但能夠充飢,而且能避眾毒,服用三顆即可百毒不侵。只是即便在這禪心之中,也並不多見,一時絕難湊齊三顆。
他凝神斂氣,催動如意神通。右手並起食中二指,指上火光閃現,宛若鏟子形狀。輕輕在紅花周圍掘動,黃土漸漸泛起,露出一顆奶白色根莖。
那根莖下部細如手指,生著很多觸鬚。上部是一個核桃大小的圓頭,有五個孔洞,狀貌彷彿骷髏頭。
柳龍安十分珍惜,小心放入衣袋,以應將來不時之需。
他又收藏起一些名叫補心草、培元根的藥材,都是些治療內傷的神藥。
其後,柳龍安來到雨花國,為另一位先師所創,持誦咒語為“淨業真言”。
那裡四面環山,當中是一片廣大的沼澤。
柳龍安遙遙望見左邊山頂上,烏雲遮天蔽日,冉冉飄來,不一會便到頭頂。
忽然天上飄飄灑灑落下花來,有的翠綠,有的粉紅,有的明黃。轉眼間,沼澤地裡色彩繽紛,附著了一層厚厚的花朵。
柳龍安撿拾一朵黃花,送進嘴裡,感覺滑潤爽口,奇香無比。較之琉璃國中的花朵,更加鮮嫩可愛。
《禪心志》中記載,常食雨花國中的落花,可去除雜念,增加禪定之力,久食可以聽到天籟禪音。
柳龍安又到其它禪心遊覽,處處寂靜,種種安逸,令人流連忘返。
遊歷過所有禪心,他回到琉璃國中,想在這裡再盤桓幾日。
然而這一夜,柳龍安做起夢來。
他夢到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身穿紅色袍服,用拂塵在他的肩上輕輕拂過,赫然留下一個蓮花烙印。
那老人隨即又來到一個廟宇中,那裡蜷縮著一條金色小蛇,口中吐血,氣息奄奄,彷彿身受重傷。
老人用拂塵在蛇身一掠,七寸處也出現一個小小的蓮花烙印。只見小金蛇蛇頭一昂,全身一陣抖動,忽然化成一個女人,黃衣飄飄,緩緩從廟門飛出。柳龍安只能望其項背,卻不得見其面目。
柳龍安猛然醒來。他早已達到其寢不夢的境界,此夢顯然是心血來潮,對他的點化。
忽然發現一條腿粗的白龍,馬首蛇身,頦下幾縷長鬚,靜靜盤伏在地上。
稍一轉念,白龍恍然不見,原來自己便橫臥在那裡。
他頓時醒悟,那龍便是他自己。他已具天眼,雖然還看不透來歷,但能夠看到本質。
他解開衣服,望著自己肩上的蓮花烙印。這顆印記落生即有,他早已熟識。
而那條金蛇也被留下此印,一定與自己有某種緣分。只是不知道那個金蛇化成的女人,到底是誰,現在何方。
自己既然是半人半龍,一定是人龍共生。不知道父親或母親,哪位是人,哪位是龍。
“如果父親是龍,高公、高婆劫走我時,為何沒有認出父親?如果母親是龍,她又為什麼從不現身?”
又想到:“那間通靈屋中,莫非便是母親的棲身之所?也許父親害怕母親傷到我,故而從不讓我走近。如此說來,母親又或是那條小金蛇所化,我們有母子緣分。”
胡思亂想半晌,最後搖搖頭,苦笑道:“這般猜測全無依據,一切問題都要等到出了禪心,找到父親,才能水落石出。”
第三日,柳龍安久久凝望熟悉的碧色小屋,不免心生眷戀,柔腸百轉。
但是,總該回家了。
柳龍安雙唇翕動,口中默唸……
他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盤膝坐在蒲團上。對面是一尊佛像,左側是一部森森白骨,右側則坐著兩名年輕僧人。
難道所謂“迴歸來處”,便是紅梅寺的禁屋?
突然耳邊“啊”地一聲驚叫,兩名年輕僧人跳了起來,拔腿衝向門口。二人搶著出門,並肩卡在門框。其中一人一退,才都跑了出去。
“醒過來了……醒過來了……”二人邊跑邊呼,似乎發生了驚天大事。
柳龍安信步走出禁屋,來到院子裡。
轉眼便見智明、智空箭步趕來,旁邊跟著十幾位僧俗。
智明來到柳龍安面前,雙手微微顫抖,合十說道:“善哉,善哉。施主,你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