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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不意露崢嶸

張堂主走到臺前,向臺下道:“林玉楠、張慶和、曹明軍、遊大郎、方明遠等十五人透過三科考試。狀元,地寶堂林玉楠;榜眼,通商堂張慶和;探花,文武堂曹明軍。”

臺下眾人又都轟然叫好,尤其是拿了名次的堂口,更是歡呼雀躍。

大將軍對臺下道:“有請白山觀吳道長指教。”

吳凌波縱身躍出,站到觀禮臺下,豎起左手,口中喃喃。

眾人都議論紛紛,只道他飛得不遠,功力不如王青山。突然有人叫道“你們看!”

林玉楠面前的碎石堆正在緩緩抬升,隨即旋轉起來,慢慢滾成球體。

巨球騰空,向吳凌波方向飛來。臨到幾丈開外,石球忽遇迎頭一擊,驟然破裂,無數碎石倒轉方向,像脫弦的箭一般,衝向林玉楠。不過乍到面前,便即墜地,瞬間還原成碎石堆。

正在眾人喝彩之際,臺下走來一行五人。前面是一個又瘦又高的漢子,在他身後,兩名青年推搡著一個女人。走到臺下便都站定,並不上臺。

被押女人轉臉向臺上巡視,目光停落在柳龍安臉上,慘然道:“君為座中客,我為階下囚……”話未說完,連聲咳嗽,唇角滲出一抹血跡。

柳龍安大吃一驚,臺下所站竟是胡文德的那名醜丫鬟。

智明站起來,憤然道:“阿彌陀佛。大將軍,這位女菩薩是本寺的信眾,如何被押在紅梅山莊?”

大將軍道:“智明大師,她本是狐狸精,為救同類而來。剛才他們已將先前那兩隻狐狸救走,但這隻母狐,宿主發燒羸弱,卻被咱們抓了回來。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

智明回頭向柳龍安望過來,臉上一片憤慨之色。顯是感覺信眾被拘,好似被人當眾打臉。

臺下,醜丫鬟雙眼之中淚花盈盈,樣子極為可憐。

柳龍安站起,對大將軍道:“紅梅寺俗家弟子柳龍安,斗膽向大將軍求情,請你放過本寺信眾。”他氣運丹田,說出的話鏗鏘有力,在場人眾都聽得清清楚楚。

大將軍冷笑道:“妖精本是害人之物,紅梅山莊為民除害,豈能捉了再放!”

臺下兩三人指著柳龍安,嚷嚷道:“他也是妖精,為何坐在臺上,豈不玷汙了咱們紅梅山莊的聲名!”

達魯花赤左右看看,對大將軍道:“他們說誰是妖精?”

大將軍道:“稟報大人,他們指的正是這位俗家弟子。”

達魯花赤恍惚記起柳龍安是妖精之說。那是四年前,柳龍安闖入紅梅寺。後來智明收留他,在禁屋入定,妖精之說從此無人理會。

大將軍笑道:“大人不必驚慌,在這幾位掌門人面前,什麼妖精都別想翻起浪來。”

座中道長和掌門,依舊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們早知柳龍安是妖,卻並未拿他當一回事,也給足了紅梅寺面子。

此時此刻,柳龍安已無法再回避。於是道:“智明住持說過,眾生平等。人中不乏為惡之徒,妖中也有仁義之輩。我雖為妖,卻與人為善,從不害人。”

臺下又瘦又高的漢子道:“大將軍,剛才屬下失職,讓狐狸精跑掉了。正好將這個雜種捉住,湊足兩個妖精!”

柳龍安聽到“雜種”二字,男人血性大起,自恃身負絕藝,縱身跳到臺下,對那人道:“你這個雜種!過來捉捉試試!”

大將軍道:“魏堂主,捉活的!”

瘦高漢子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魏某忝為雜役堂堂主,多年沒捉過妖精了,今天拿這個雜種開開刀。”

他因為沒有守住狐狸精,面上無光,心下懊惱。想捉住柳龍安,一來展示功力,二來將功折罪。

二人就在觀禮臺下,相距三丈多遠,對面站立。

一時間全場譁然。大家都已知道柳龍安是個妖精,但猜不透他何以如此大膽,竟敢到紅梅山莊鬧事。

“殺雞焉用牛刀,我們收拾他就夠了,還要堂主上手,太給他面子了!”

“這是哪來的妖精,這麼懂事。知道妖血不夠,自己送上門來了!”

“抓住他喝血!”

“捉住這個大妖精!”

眾人紛紛大喊大叫,有的還插科打諢,相互嬉鬧,場中氣氛輕鬆歡快,彷彿捉住柳龍安,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魏堂主眼睛乜斜著柳龍安,不屑地說道:“你先動手吧。”

柳龍安並無打鬥經驗,說道:“你先來。”

魏堂主冷笑一聲,右臂一晃,長拳輕飄飄向柳龍安打來。

柳龍安見二人相距幾丈,伸拳豈能打到自己,難道他的胳膊會伸縮嗎?

正在疑惑,忽見對方拳頭張開,手中飛出兩片草葉。

原來,魏堂主使的是一招“杯弓蛇影”。草葉乍一出手,頓時化作兩條腕粗的長蛇,倏然飛向柳龍安。

那些蛇五彩斑斕,顯然身負劇毒。此時蛇口大開,毒牙晃晃,直奔柳龍安面門而來。

柳龍安左掌急揮,降魔劍氣嗤地一聲,自手指劈出,兩隻毒物頓時被斬為四段。

只聽場中一片驚呼。

那魏堂主也著實吃了一驚。這龍蛇陰陽手,是他的成名之作。他長年淬鍊蛇毒,化入掌心,拈花摘葉,出手便是毒蛇。毒蛇打去,往往僅用一兩條,便令對手猝不及防,萬難招架。

而對面這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一招之間便予化解。

魏堂主喝一聲“好雜種!”右手在地上一撩,一招“蛇行鬥折”,七片草葉劃地而起,頓時化作毒蛇,排成北斗形狀,氣勢洶洶向柳龍安衝來。

柳龍安一招得手,心中十分喜悅。見對方群蛇攻來,急忙又是揮手斬去。

這次,魏堂主早有防備。手型一變,一招“杯蛇幻影”,七蛇驟然散開,分赴柳龍安頭頂和兩側,轉眼間將柳龍安圍在當中。眾蛇溜溜亂轉,形成多向夾擊之勢。

燃燈心經所授只是內功,並無招式可循。柳龍安猛見毒蛇繞身飛轉,急忙雙手狂揮亂砍。

雖然手忙腳亂,狼狽萬狀,辦法卻十分有效。柳龍安周身劍氣縱橫,將自己包在其中。那些毒蛇上下游弋,竟然找不到下嘴之處。不一會兒的功夫,倒有四五條毒蛇身中劍氣,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有的竟斷為多截。

魏堂主心頭無比震撼。面前這個妖精,雖然笨手笨腳,功力卻是不凡,出手便是一派宗師氣象。那雙手的劍氣,縱然天賦奇才,也需化上數十年才能修成。

本想在人前露上一手,沒想到九蛇動出,都難以制勝。震驚之際,魏堂主左手一翻,兩根小樹枝向前遞出。一招“雲蒸龍變”,化作兩條丈餘的蒼龍,張牙舞爪,撲向柳龍安。

毒蛇屬陰,蒼龍屬陽。毒蛇尋機偷襲,蒼龍正面攻擊。兩物配合,威力大增。

四下又是一片驚呼。柳龍安眼角餘光看到,場中眾人大多站起,向這邊引頸而望。

即便是魏堂主的弟子,也很少看到他龍蛇盡出。此刻見他全力而為,顯然是遇到了罕見的對手。

紅梅山莊的馭物仙功,只是基礎功夫。在所馭物體上注入自己的靈性,將那物體化為活物,才是中等功夫。如果能利用天地陰陽之氣,化出閃電霹靂,或凝結為陣法禁制,封住大山大河,才屬上乘。

這魏堂主已達到中等水平,能將人的智慧、蛇的毒惡、龍的威猛組合在一起,給對手極大威懾。

此時,幾條毒蛇環繞柳龍安亂竄,伺機撕咬注毒。而兩條蒼龍則上下翻騰,龍足、龍尾撥打劍氣,尋機打碎或生吞柳龍安。

柳龍安形如陀螺,旋轉不已。他雙手上下翻飛,劍氣橫行,嗤嗤之聲不絕於耳。手上降魔神劍越用越熟,漸漸隨心所欲,揮灑自如。

《燃燈心經》說,必須行萬里路、讀萬卷書,柳龍安正想透過實戰,增強自己的功力。

那兩條蒼龍漸漸傷痕累累,飛行速度慢慢降了下來。其中一條正在轉身之際,突然被柳龍安拇指的劍氣劈到,頓時腹上鮮血迸流,巨大身軀直墜於地,“昂”地一聲悲鳴,尾巴扇了兩下,便急速縮小,瞬間化成一節樹枝。

趁著另一條蒼龍張皇之際,柳龍安又是手掌一揮,將它身首斷開,龍屍咚咚落地。

只聽對面“撲”地一聲,魏堂主猛地噴出一口血霧,踉踉蹌蹌,轉了兩下身,跌倒在地。

圍著柳龍安飛轉的毒蛇,立即化回草葉,悠然飄落。

柳龍安長出一口氣,終於打贏了。

他走到魏堂主身前,見他身體蜷縮,不住顫抖,額頭上滿是米粒大小的汗珠,顯然是受了嚴重內傷。

他心中十分不忍,突然想起身邊帶有補心草和培元根,於是對著文武堂人叢喊道:“我這裡有神藥,你們趕緊抬他去療傷。”

自文武堂旗下奔出數人,轉眼來到魏堂主身側。

柳龍安從懷中掏出一支培元根,對他們道:“熬製半個時辰,以黃酒做藥引,一日一次,最多三日便可痊癒。”

那些人將信將疑,接過培元根,抬著魏堂主奔出場地。

此時又有二十幾人跳將過來,那位張堂主也在其中。眾人甫到近前,立即將柳龍安團團圍住。不過,他們見魏堂主片刻即敗,心中忌憚,並不敢貿然出手。

打過一場勝仗,柳龍安心頭略寬。自信即便不勝,全身而退倒也不難。

自己到此並非報仇,只是為救劉雨菲而來,此刻務必要查知她的下落。

另外,還有眼前這個被捉的狐狸。

智明說眾生平等,既然是紅梅寺的信眾,自己一定要救她一救。同時,醜丫鬟那一句“君為座中客,我為階下囚”,令他不免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柳龍安向將軍堂人叢深深作了一個揖,高聲道:“高公、高婆一向可好?”

將軍堂旗下立即奔出兩人,正是高婆夫妻。二人站在圈外,向柳龍安再三打量。

高婆道:“小妖精,果然回來尋仇了。”

柳龍安搖搖頭道:“高婆大恩,不敢或忘。我和紅梅山莊並無恩怨,此番前來,只是想接回劉雨菲。”

高婆一愣:“她半年前就私自出谷去了,難道不是你們串通好的嗎?反倒向我們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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