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無清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大哥，你不會還和那些老傢伙一樣，覺得血脈傳承很重要吧？”
他單手搭在程秉的肩膀處，笑彎了腰。
“大哥，我們可不能那麼封建。”
程秉垂眸，看著眼前鮮活的程無清，眼裡飛快的劃過一抹暗光。
二弟現在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口中的薇薇在以後是間接導致他自殺的兇手，不知道在他死後，程薇是如何詆譭他的聲譽，如何諷刺爸媽的。
他什麼都不知道。
“二弟。”程秉語氣嚴肅，“我們程家不封建，但終究是我們虧欠了念念。”
許是程秉那近乎冷酷的樣子讓程無清意識到了什麼，他緩緩直起腰來，眉頭皺了起來。
“大哥，你忘記你從前跟我說的了？”
“當初程念念和薇薇交換一事，是醫院的錯。”
“我們誰都不知道她們被調換了。”
他盯著他，像是要撕破他此時偽裝的假面。
“現在大哥你又在說什麼呢？”
“虧欠程念念？”
“哈！”
他誇張般笑道，“她自己要跟著我們回家，不也是圖個程家千金的名頭嗎？”
“我們給了她想要的，怎麼算虧欠？”
程無清是看不上程念念的。
一年前在他們提出要接她回家時，若換做他，他肯定會拒絕的。
不過是一點微薄的血緣關係，怎麼就能成為她一步登天的階梯？
沒骨氣又懦弱，攀炎附勢，做著千金的春秋美夢，他們程家，才不願意承認這樣的種。
點點惡意在程無清眼中升起，那平時被溫柔包圍的真實面目若隱若現。
程秉見程無清有些生氣，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二弟，不是念唸的錯。”
她無法選擇她的出生，她本該過著衣食無憂的公主生活，可因為醫院的小錯誤竟然讓她過上了截然不同的生活。
被認回來後，他們本該好好對她，可是……
想起自己從前和前世所做的一切，程秉自己都有些討厭自己了。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連日來的加班讓他身心俱疲，此時也沒了和程無清再繼續談下去的心思。
程無清寵愛程薇是現階段無法改變的事實，但他相信，一旦二弟知道了程薇的真面目，一定會後悔的。
他沒再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只拍了拍程無清的肩膀說道：“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
程無清低著頭，沒說話。
腳步聲響起，漸行漸遠，伴隨著二樓一聲微弱的關門聲，程無清才緩緩抬起頭來。
那張看似溫和的臉上多了幾分明晃晃的惡意，濃郁的惡意彷彿要從眼中湧出來了。
“程、念、念。”
一字一頓，像是要將這幾個字，又或者是這個人拆骨分筋，嚼個透徹。
————
程念念做了一個噩夢。
夢到一年前她被告知自己竟然是程家千金的那一天。
那個時候她其實並不想回程家，她已經成年了，能工作賺錢了，能養活自己了。
認回去對她沒任何好處，她本想拒絕，但程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程母那滿含熱淚的眼睛和請求，都成了她拒絕不了的理由。
簡單來說，她又犯病了。
她不受控制的答應了下來，換來了程父程母鬆了一口氣的如釋重負的表情。
之所以稱這個夢為噩夢，是因為從那次起，她發現自己原本已經好轉的病情突然以直線飛昇的速度加重了。
那種一瞬間大腦空白已經完全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行為讓她感到恐慌。
她在夢境中掙扎，周圍似有柔和的水包圍著她。
它們淹沒了她，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求生欲讓她急促的大口大口呼吸著，身體一下子坐了起來。
程念念猛地睜開眼睛，胸膛快速上下起伏著，似乎還在夢中沒反應過來。
緩了兩秒後，她才回過神來，環顧四周。
她還在醫院裡，原本顧景琛的病床由她霸佔著，而他卻不知所蹤。
“奇怪。”她嘟囔一聲，穿好鞋子下床，準備去找顧景琛，剛邁出一步，就看到他從外面走了進來。
嗯？走？
顧景琛似乎也沒想到程念念醒了，那往病床邊走的雙腿一頓，當時就蹲在那裡了。
程念念：？
“你的腿？”程念念的視線落在顧景琛腿上，“沒事？”
“有事。”顧景琛身體一蹲，捂著自己的左小腿，“很痛。”
“可你剛才……”程念念指了指外面，“你自己走進來了。”
顧景琛彎著腰，回道：“我讓醫生打了一針止痛針，出去辦了點事。”
“坐輪椅有點不方便。”
“現在藥效過了，又開始疼了。”
程念念半信半疑的走過去，彎下腰來，扶著他的胳膊。
“我先扶你到病床上。”
顧景琛抬起頭來，臉色蒼白，就連額頭也滲出了細密的汗水，薄唇也隱隱顫抖著。
程念念剛才升起的懷疑淡了一些。
藥效過了之後這得多疼啊，都把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顧景琛給折磨得臉色蒼白，嘴唇顫抖了。
程念念手下立馬放輕柔了些，費了一些功夫將顧景琛扶到床上後，她才說道：“有什麼重要的事不能讓王助理去做嗎？”
“你堂堂一個顧氏集團總裁， 怎麼凡事還要親力親為嗎？”
程念念一邊說著一邊給顧景琛蓋著被子，突然間，左手被顧景琛握住了。
他掌心的溫度很燙，貼在她的肌膚上，灼熱滾燙。
“有些事，我想親自做。”
顧景琛的眼神一直放在程念念身上。
“這樣，開花結果時才會被看到我的努力。”
話中似有深意。程念念的直覺如此告訴著她，但她琢磨了一下，愣是沒想明白他話中深意。
只能說，霸總說話可能自帶一種深奧感吧。
程念念憋了半天，只能憋出一句，“那你加油。”
顧景琛嘴角微微一勾，眼裡有了一絲笑意。
“我會的。”
他會比任何一次都要努力，讓他的念念真正的愛上他，心甘情願的留在他身邊，永遠不離開。
惡狼開始佈置圈套。
小心翼翼的試探，收起尖銳的利爪，輕輕地，觸碰了一下活蹦亂跳的小白兔，而後，露出了滿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