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
顧小六蒼白的臉上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
接著，才是嘴角微動，艱難的喊出一個名字。
這雙眼睛盡成了一片黑色，卻好像藏著一片星光，張曲彷彿從中看到滿天星辰。
而那最亮的一顆，便是顧小六眼前面容緊鎖的楊盈盈。
“盈盈……”
顧小六再喊了一聲，緩緩伸出手來。
與其他殭屍無異，他雙手已經成了烏青之色，上面的指甲如刀一般鋒利。
“不……不要！”
顧小六猛然停了下來，痛苦的喊了一聲。
他雙手貼著自己的兩頰，然後緊緊的捂住腦袋。
若不是張曲將之前的事情真切的看在眼裡，誰都不信，眼前之人——不，眼前竟是一個殭屍。
顧小六眼中開始絲絲迷霧溢位，將其掩成一片朦朧。
張曲看他痛心模樣，忍不住問道：“顧小六，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可他卻沒有意識到，顧小六早沒了心，又怎會感到心痛？
顧小六茫然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說著，雙瞳望向眼前站立著的女子，身上霧氣更加朦朧。
張曲道：“不知道？難道你沒有感覺到，你眼前之人正變得跟你一樣嗎？”
“難道，你就不想救她嗎？”
“難道你想讓自己心愛之人永遠變成自己這般模樣嗎？”
張曲一步步逼近，聲色俱厲！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顧小六嘶吼一聲，渾身都被白霧籠罩了起來，霧氣猛然一卷，好像一隻大手將楊盈盈捲入其中。
等白霧散盡的時候，房中只剩下張曲跟九叔的身影。
九叔不解問道：“小師弟，難道這樣就放他們走了？”
他們費了好大勁才將他們二人從玄陰谷中帶來，此時卻絲毫沒有阻止。
張曲轉身往外面走去，邊道：“放心吧，我相信他。”
九叔道：“小師弟，他只是個殭屍而已，雖然特殊，但也是殭屍。”
張曲身形微微頓了下，道：“九叔，雖然你道法高強，但是在某些方面，你真是太弱了！”
他大笑一聲，腳下步步加快，很快便消失在這庭院當中。
九叔愣了一下，急忙追上去道：“喂喂，你倒是說清楚再走啊！”
張曲沒有回答，身形好像已經融入這夜色當中。
面對顧小六，他心中就好像存在一種冥冥間的感應一般，這讓他相信，自己不會看錯的。
擁有如此堅愛意的人，總該不會讓人失望吧？
夜，冬夜。
夜中有風，風中傳來水聲。
聽著潺潺流水聲，張曲終於微微一笑，踏入這山溪旁的小亭中。
“你不走了。”
張曲踏入這亭中，忽然說了一句。
“不走了，本來我也沒想過要走的。”
前方，一道人影靜靜肅立，頭也不回的回答。
顧小六就這樣看著這流水，看著山溪衝在碎石上濺起多多浪花。
張曲走到他身側，讚道：“這是個好地方，有山，有水……還有……”
說著，他戲謔的看了一下身側的顧小六，見他蒼白的兩頰好像漸漸紅了起來。
“她。”
顧小六低聲呢喃一句，轉向張曲深深的鞠了一躬。
“道長，我想好了，我會救她的。”
“很好。”張曲微微一笑，輕輕在他肩膀拍了一下。
漸漸的，二人身形漸漸消失，竟化作無蹤。
一切有為法，彷如夢幻泡影。
而在一座巨大的石碑前，張曲卻笑了起來，道：“小夥子，沒想到你還是個多情的種子。”
這裡是鎮子東面的十里碑，看著前面顧小六白霧瀰漫，張曲輕笑一聲跟了上去。
他身形一轉，從石碑旁邊掠過，然後來到一處山坡。
那裡，顧小六停了下來，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兩座老墳。
墳是老墳，墓碑卻是新的。
“爹，娘，我來看你們了。”
顧小六身上的霧氣一陣湧動，在這裡跪了下來。
楊盈盈被他放在一旁，雖然已經揭下黃符，但是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顧小六跪了半晌，又重新站了起來，伸手在墓碑上輕輕拂過，道：“楊老爺騙了我，但也沒有完全騙我。”
“作為一個父親，我想他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張曲看他做完這些，開口道。
顧小六看向張曲，道：“道長你放心，我不會食言的。”
說著，他低下頭來，若有所思 。
就在這時候，一隊人馬便沿著小山坡來到二人眼前。
這回，不再是顧小六先前所帶領的那些傢伙了！
楊老闆面色有些難看，他幾步來到張曲身側，道：“道長，你要求的這些東西，我都準備好了！”
“那盈盈她……”
他指向一旁的女兒，見到顧小六站在一旁，有些害怕的躲在張曲身後。
“道長，你這是……”
顧小六如有所感，身上的白霧又開始湧動起來。
張曲笑了笑，道：“你沒猜錯，雖然安排的有些緊迫，道具也簡陋，你就將就些吧。”
他指了指楊家小姐，道：“小夥子，你幫了別人，我也一樣會幫你的。”
看楊老闆目光閃爍，但為了救自己女兒，也只得狠心聽張曲的安排了。
顧小六感激涕零，道：“道長……小六子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張曲手掐著法訣，楊盈盈隨著他的法咒開始緩緩有所動作。
此時，在眾人異樣的神色中，楊老闆狠心一揮手，催促身旁的人完成接下來的動作。
張曲面色凝俊，最後高呼一聲，顧小六身上白霧漸漸濃厚起來。
他身上白霧不斷的自盈盈口中、耳鼻、甚至是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遁了進去，很快又徐徐散了出來。
很快的，顧小六從裡面走了出來，他臉上蒼白色調很快隨之變的青黑，身上僅有的靈性快速的散去。
“道長，等下將我火化，葬在這一旁吧。”
說完，他一隻手遞過來，上面懸著一滴暗紅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