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那一幕幕血腥殘暴的畫面終於慢慢淡化了，墨詡眼前的一切再度迴歸為純白潔淨的世界。
他怔怔地立在原地，仍未從中緩過神來。
這時，一身灰袍的白髮老者再次出現在他面前，攤了攤手，淡然地問道：“小夥子，感覺如何？”
“……”
墨詡依舊呆立在原地，只目光呆滯地看了看面前泰然自若的老者，久久不能言語。
“戰爭就是如此殘酷，這是兩個種群之間的不死不休，唯有鮮血和死亡能為他們畫上完滿的句號。”
灰袍老者理解面前年輕人此刻的狀態，隻手握一盞不知從何而來的酒樽，將其中的烈酒緩緩地往潔白的地面揮灑而去，如是向那些戰死的亡魂踐行。
那些傾灑而下的濃烈白酒，見在墨詡的眼底，卻又如同那腥血一般肆意飛濺。
這，就是戰爭麼？他在心裡迷惘地自問。
“小夥子吶，想要成為元靈使者，抉擇和殺戮不可避免，這種場面以後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灰袍老者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呢……”他低低地應了一聲，卻是暗自苦笑：像這種場面我要是真親身見到了還有命活嗎？
成為元靈使者之後呢？能像那些站在天上的東西一樣將自然元素如臂揮指？墨詡正想著，面試老師卻拋來了一個問題，如是此次面試的終極命題。
“所以呀墨詡，你是為什麼想要成為元靈使者呢？”
為什麼想要成為元靈使者？這話問得他猛地一懵，隨即內心瘋狂吐槽道：“是要我說為了消滅那些該死的冥種，引領世界和平？還是說我就是為了響應學校的號召，百忙之中過來做個元素檢測敷衍一下，一不小心敷衍到了元靈使者的門檻邊上了？”
“不用說什麼為了消滅所有的冥種，達成世界和平的大話，這些當然是元靈使者的必要責任，無需多說。”灰袍老者看著墨詡懵圈之後又閃動的眼神，似乎知道後者嘴裡會放出什麼大屁，只是淡淡一笑，粗糙的食指輕輕地點了點他的胸口，“我需要你告訴我內心真正的想法。”
被那一指點到，墨詡瞬間感覺如同觸電了一般，腦海裡頓時蹦出自己剛來到這個陌生世界，面對周圍陌生一切的彷徨與恐懼，以及在無數次夢中經歷的眾叛親離般的離奇孤獨，還有先前那些可怖的畫面，甚至還有自己曾在地球經歷的一切不順心。
面對這未知的世界，面對那未知的將來，他覺得自己不能在像曾經那樣過得迷迷糊糊渾渾噩噩，他確定自己需要一份強大實力來自保，需要一個龐大的勢力來庇護脆弱的自己。
如今，有元靈使者這麼一個高尚且威風凜凜的職業與組織擺在他的面前，成為並加入它，或許就是走上人上之人的一條捷徑。：
“我要變強，在這個殘酷的世界活下去，”墨詡緩緩攥緊雙拳，雙目中閃爍著堅定的寒芒，“消滅一切的不順我心，更好地活下去！”
“好！說得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真誠有夢想的年輕人！”灰袍老者猛猛拍手稱讚，炯炯有神的幽黑雙目中閃過一道精光，隨後微微一笑，“你透過了。”
隨著灰袍老者的話音落下，他的形象驀然閃滅，好似從未存在過地消失，而隨著他的離去，這片純白如雪的虛擬世界也在一瞬間陷入黑暗，如同被關掉的電腦螢幕，只剩下漆黑一片。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時的樣子。
化驗艙內，伴隨著各種咔咔咔的聲音，墨詡四肢的束縛終於是揭開了，臉上的頭罩也跟著解除了，眼前恢復了清明。
一處高階辦公室內。一個鬍子拉碴的男人正翹著二郎腿閒情雅緻地半躺在辦公茶桌前的太師椅上，他單手摘掉臉上那厚厚一層的黑色眼罩，露出一張被歲月劃過痕跡卻依舊英俊的面孔。
“這破眼罩戴著可真難受，還沒形象可以選，非得扮演個白鬍子老頭，改天得讓科技部的那群老頭好好最佳化一下！”男人隨手將那望遠鏡似的黑色眼罩扔在一邊，彈了彈身上那件有些褶皺的粉格子襯衫，起身順走桌上一瓶開封過的名貴烈酒，便是往嘴裡猛猛灌了好幾口。
一手將只剩半瓶的名貴烈酒杵在桌邊，一手又端過桌前的白色茶壺，往還有些殘餘茶水的白色茶杯裡又滿上一杯，他便將還散發著熱氣的茶水端在嘴邊細細地品嚐起來，虛眯著的幽黑雙眸卻直直盯著前方的一塊巨幕投影之上——一個緩緩走出艙門的黑衫青年的身影。
“真是個有意思的年輕人吶！”男人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看著投影中的黑衫青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莫名的笑意。
他將茶杯重放回桌上，桌面上一枚以茶水書寫的“炁”字赫然浮現，或者說是一隻存在著，並依然是呈倒掛的姿態面向桌子的對面，未曾風乾，仿若虛擬現實中的那個黑衫年輕人還坐在方桌對面與他攀談對飲。
此時的墨詡渾身僵硬且酥麻，卻又一副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模樣，彷彿是猛猛跑了好幾公里路。
然而這些感覺他全然不顧，就連面前的艙門開啟了也沒有注意，只是愣愣地坐在那裡，機械般喃喃自語著。
“我，透過了？這就透過了……嗎？”
“喂喂喂，你怎麼在裡面待了那麼久啊，別人都已經檢測完走了——說你呢！怎麼還在發呆——誒沒錯沒錯，你透過了，我們都透過啦！”
一直到聽見一道熟悉的吵鬧聲音，墨詡才漸漸從中緩過神來。他木木地看著艙門口前站著的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看著對方臉上燦爛的笑容，他的表情也逐漸由麻木轉向放鬆。
墨詡緩緩地站起身，步伐微顫地外艙外走下，雷淼偏身給他讓出了通道，卻是在一旁伸出一隻大手，戲謔地笑道：“看你這跟跑了百八十里路的虛脫樣，要不要哥哥我扶你一手？”
“滾蛋！”墨詡白了他一眼，卻是發現這傢伙跟進化驗艙之前沒什麼兩樣，不免狐疑道，“你被捆著電了一圈出來就一點感覺沒有？”
“嗯，還好吧，也就是稍微有點麻，出來了後就沒什麼感覺，畢竟我就在裡面待了十來分鐘，哪像你呀，”雷淼稍作思付，說著又賤賤地學起墨詡那狐疑的表情，歪過頭來，“你在裡面呆了快一個小時了都！”
“我居然進去了這麼久？”墨詡一怔，倒是沒想到自己在裡面待了那麼長時間，難道是因為多看了那一段戰爭畫面？
“可不，我們幾個就你待的時間最久了。”
“這樣麼，那你在裡面虛擬現實的空間裡有遇到一個白鬍子老頭嗎？”
“有啊，不過那個老頭子就是個人工智障，講了一些關於元靈使者和冥種的基礎知識，並問了些問題後就放我出來了，跟機檢的時間差不多，我估計就是個為了穩定檢測者的情緒設定的一道簡易程式罷了。”
“只是個人工智慧嗎？”墨詡想著那個白髮老者的面容，想著後者說的那些話，那麼個性鮮明，簡直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有那所謂的面試其實更像是在給他上課，給他上了一堂顛覆三觀認知的可怕課程。
那個人絕對不會是一道簡單的人工智慧！
他現在突然有些好奇藏在那個老頭面具背後的到底是誰了，那個神秘人只單單給他面試或者說上課嗎？
按照雷淼所說的，那個人大機率並沒有跟雷淼有接觸，他應該也沒有辦法同一時間分身跟其他人對話才對。那他到底會是誰？
肯定是學校裡的老師，這個母庸質疑，說話方式又那麼官腔，雖然有時候有點跳脫，可能是學校的領導？
這麼分析著，墨詡突然想起監測老師說過的一句話：屆時校長也會親臨指導！
難道他就是……
這麼一想，已經走出化驗艙的墨詡忽地轉頭對雷淼急問道：“你們出來之後，監測老師說的校長有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