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突然出現這個反應，倒不是他看穿了蜀軍的追擊只是虛張聲勢，而是他想到了另外一件可怕的事情。
蜀軍既然在叢林那裡設下埋伏，那峽長山道這裡很可能也有佈置。
這個猜測一在張郃腦海中出現，便一發不可收拾。
張郃領兵經驗豐富，只是催促魏軍加快撤退的速度，並沒有把這個猜測說出來，以免加劇魏軍的恐慌。
可不等魏軍順利撤出狹長山道，蜀軍將士在馬謖的指揮下扯著嗓子大吼道：“張郃匹夫，我等奉諸葛丞相之命在此等候久矣！”
蜀軍的暴喝聲就如同一記晴天霹靂在張郃耳邊炸響，張郃大驚失色，嚇得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人的名，樹的影，即便張郃是魏國名將，諸葛亮的名頭也足以把他嚇得夠嗆。
戴陵一直跟在張郃身邊，見張郃快要落馬，眼疾手快將他扶住。
張郃穩住身體後，就要出聲安撫魏軍不要慌亂，趕緊隨他撤出狹長山道。
可不等張郃開口，馬謖的暴喝聲陡然響起：“投石！放箭！”
轟隆！轟隆！
咻咻！咻咻！
一塊塊大石頭伴隨著密集的箭矢從天而降，朝著山道內驚慌失措的魏軍撲湧過去。
利箭穿空，許多魏軍如同被割麥子一般片片倒下。
巨石落地，許多魏軍直接被砸成肉醬。
剩下的魏軍即便僥倖躲過了利箭與巨石，也仍舊險象環生，因為隨著巨石碎裂四濺，不少魏軍直接被碎石擊穿或者擦傷。
一時間，山道內血肉飛濺，處處是殘肢斷臂。
如果人間有地獄，狹長山道這裡必定是一處。
地獄般的場景既激發了魏軍心中的恐懼，也使得他們為了活命變得極為瘋狂。
“讓開，快讓開！”
“擋我者死！”
“啊…你們這是幹什麼？瘋了嗎？”
“我讓路，別…別殺我！”
“……”
為了活命，魏軍慌亂推擠，你砍我，我劈你。
只要能多往前逃一段距離，即便擋在前面的是同袍兄弟，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揮動兵器。
張郃急得狂吼不斷：“聽我號令，有序撤退，不準亂衝亂撞！”
“你們在幹什麼？不許自相殘殺！”
“還不快住手，違令者殺無赦！”
火把照耀下，張郃的舉動頗為顯眼，有蜀軍將士朝他扔了一塊大石頭。
張郃第一時間沒有察覺，等發現大石頭逼近時，身體已不受控制般變得僵硬無法躲閃。
關鍵時刻，戴陵冒險將張郃推開，這才讓他逃過一劫。
不過，張郃並非完全沒事，巨石落地爆開後的碎塊擊中了他，痛得他齜牙咧嘴。
蜀軍看到張郃受傷，頓時大為興奮，紛紛賣力地朝張郃發起攻擊。
戴陵擔心張郃的安危，趕忙招呼親兵一起護著張郃逃跑。
這個過程並不順利，為了躲避巨石和弩箭，張郃好幾次從馬上摔下來。
摔了個頭暈目眩，就連將盔都遺失了，整個人披頭散髮，臉色蒼白。
此刻的張郃無比狼狽，沒有一絲往日的名將風采。
巨石掉落，冷箭飛舞，張郃一路逃亡可謂是險象環生。
張郃尚且如此，普通魏軍更是悽慘，如果不是伏擊的蜀軍只有千餘人，所有魏軍都可能喪命於此。
僅僅半個時辰不到，魏軍便死傷近萬。
山崖之上，馬謖看著魏軍打著火把狼狽逃竄，很想率軍乘勝掩殺。
奈何手中兵力不足，盲目追擊很可能反過來被魏軍一口吃掉，便只能按下心中的躁動，選擇見好就收。
蜀軍雖然沒有追擊，魏軍卻不敢停下來，他們被蜀軍接連兩次伏擊搞怕了，生怕逃的慢些會丟掉小命。
戰鬥結束後，狹長山道內屍橫遍野，血流成渠。
前後兩次伏擊，三萬魏軍騎兵死傷近半，可謂是傷亡慘重。
等張郃逃到安全地帶重整兵馬時，才苦澀地發現，戰前的三萬魏軍騎兵已只剩下一萬八千餘人。
其餘的魏軍騎兵要麼戰死，要麼被俘虜，要麼在逃跑的過程中走失。
張郃兵敗將亡來到一處小河邊，望著水波倒映下狼狽不堪的自己，張郃悲從心起，一股逆血噴湧而出：“我恨啊！”
“想我張儁乂追隨武皇帝（曹操）、文皇帝（曹丕）、明帝（曹睿）征戰天下，歷經大小戰事近百場，何曾受過這般屈辱？”
“此番還沒有攻打街亭，我軍便損失慘重，作為軍中主將，我已沒有顏面再見明帝，只能以死謝罪！”
張郃說到這裡，就要拔劍自刎。
戴陵見情況不對，趕忙揮劍制止：“張將軍此言差矣，勝敗乃兵家常事，如今還沒有完全分出勝負，張將軍豈能隨意輕生？”
“更何況，我們肩負明帝託付的重任，不攻下街亭，不救下隴西，我們豈不是太過失職？”
“再者，這次被伏擊眾多弟兄死於蜀軍之手，不給他們報仇雪恨，我們就算是死也難以安心。”
張郃聽了這番話，悲憤鬱悶的情緒得到緩解：“戴將軍說的對，現在還不是自我了斷的時候。”
“我軍此次被伏擊，罪責全在於我。”
“等攻下街亭，等為弟兄們報仇雪恨，我定會嚮明帝請罪！”
戴陵見張郃振作起來，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張郃不單是軍中主將，更是軍中之魂，如果他都自盡了，剩下的魏軍必將一蹶不振。
好在張郃只是一時氣急，冷靜下來的他不會再做這樣的傻事。
戴陵想到接下來的戰局，有些擔憂地問向張郃：“張將軍，我們接下來是繼續奔襲街亭，還是等後續兵馬趕到再一同進兵？”
如果沒有遭遇這兩次伏擊，張郃即便只帶一萬兵馬也敢直接殺向街亭。
但有了剛剛的教訓，張郃不敢再這樣冒險：“我軍剛剛遭受伏擊，士氣折損嚴重，接下來每一戰都極為關鍵，絕不容失。”
“馬謖初次掌兵卻有底氣離開街亭設伏，這說明蜀軍在街亭的防禦已經頗為完備。”
“如今奔襲街亭的意義已經失去，與其匆匆冒險前往，不如先匯合後面的三萬兵馬。”
戴陵仔細想了想，覺得張郃說的很有道理，便同意了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