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夏夢瑤不置可否，但她似乎還是對方若星的拒絕感到有些意外，不過這意外也僅僅只持續了一瞬，很快她就重新展露出標準而規範的笑容：“居然還挺專一，真是不錯……好了，我還有事，不能再耽擱時間了。”
“請便。”
方若星和她一同起身，兩人一起走下天台。
踩在樓梯上，夏夢瑤卻又突然說道：“也許最近在我這邊，還有件事情需要你出手相助，就當是學生會的公務吧。”
當是公務？那就是說其實並不是學生會的工作吧……
方若星問道：“和非凡之物有關？”
“沒錯，算是我們組織的小小私活——【萬壽者】大人不可能對每件事都親力親為，那麼為了保衛這島城的和平，我們這些下層打工人員就得多出幾分力，是這個道理吧？”
夏夢瑤的解釋坦坦蕩蕩，並沒有想要掩蓋什麼。
她在之前的交流中也不止一次地展現過以“城市管理者”自居的態度，似乎【萬壽者】和他的手下們都不是常相思那種瘋子，而是一群和和氣氣的正派人士。天天想著的也不是如何危害社會，恰恰相反，他們的行動準則和特別反應處口上宣稱的並無二致，區別只在於，他們是真的在這麼實行。
不過這些資訊只出自夏夢瑤的“自吹自擂”，方若星對此保留懷疑意見，她一向是願意去親眼確認一下的。
“先提前說好，我不是你的部下，到時候也不會完全遵從你的指令。”
“可以，不過我相信方若星同學，因為你是個有良知的好人，那我們的出發利益就是相同的。”
“但願如此。”
方若星和她告別，剛一進教室，在座的同學們就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她，其中大多是擔憂，也有小部分的幸災樂禍。
“方若星同學，班主任說，你回來以後記得去他辦公室一趟。”
班長王子銘起身說道。
方若星頓時瞭然，隨便一看，果然，那個叫陳霜的短髮女生也不在座位上，大概是已經等著了。
…………
一個小時前，方若星離開教室之後。
吳雲鶴很不想在自己本就繁忙的職業生活中再添麻煩，但學生都已經哭哭啼啼地找到辦公室來了，想躲也躲不掉，定眼一看，哭著來告狀的竟然還是班裡經常惹是生非的陳霜。
“你被方若星打了？”
聽完一段破碎又混亂，也沒少添油加醋的當事人描述，吳雲鶴沉默了一小會，若不是學生兩邊臉上各有一個駭人的巴掌印，他還真不相信這位胳膊粗壯的女生會不是那位“柔柔弱弱”的方若星的對手。
單從重量級來說，兩人大概就不在同一水平吧？
他又回想起去年十月份的時候，當時的吳雲鶴接手這個班級的歷程還不到半年，和學生們之間都是在互相磨合的階段，也有女生過來向他舉報，說自己遭遇了陳霜主導的霸凌事件。
吳雲鶴震怒，徹查到底，也確實是查到了眼前的短髮女生，但奈何後者家大業大，她的父母在島城本地頗有勢力，於是私下兩家人聯絡了一番，一次不明具體經過的金錢交易之後，這次霸凌事件似乎就從來沒發生過了。
隨後那個女生大抵便是已經轉學走了，再也不知去向。吳雲鶴有心相助，但他只是個剛來島城的外地人，舉目無親，就算想要施以正義的懲戒，也是無能為力。
如今昔日的施暴者卻來哭訴自己遭受了別人的暴力，還真是風水輪流轉，他不免有些恍如隔世之感，但這種痛快不能表現在臉上，他只能在心底為方若星鼓掌。
“不止！她還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對我進行謾罵，還有嚴重的人格羞辱，我認為像這樣不遵校規校紀的學生，學校方面應該立即施以雷霆手段，才能止住這種歪風邪氣！”
吳雲鶴隨口應付著，心下卻是暗道：“如果你真有這種覺悟，早就應該自覺滾出一中了。”
沒辦法，這年頭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陳霜一口咬定了自己是完全的受害者，所以在方若星本人親自出面之前，吳雲鶴作為教師，也只能放任她在辦公室裡賴著不走。
“需要幫你聯絡家長嗎？”
兩人足足等了半個小時，吳雲鶴的保溫杯裡的水都滿了三次，他才如夢初醒，想起來該要給學生家長打電話這事。
“嗯！我爸爸和我媽媽都要聯絡到！就說我在學校裡……”
“好好好，待會這些話由你自己跟他們講……”吳雲鶴止住她的發言，拿起手機，皺著眉頭撥通了一個號碼，放在耳邊稍等了幾秒鐘，又重新放下，“你爸爸正在佔線中，打不過去。”
“那就我媽媽呀！”
吳雲鶴心下更加厭惡，她再次試圖撥通陳霜母親的電話，這次倒是沒有佔線，對方直接選擇了拒絕接聽。
“？？？還真是一脈相承啊……”他小聲感慨道。
“老師？怎麼樣？我媽媽那邊也在佔線嗎？”陳霜聲音中滿是焦急，看得出來她的底氣起碼有十二分來自於她的父母。
“是沒佔線，她選擇了不接，大概是在忙些別的事情吧。”
吳雲鶴心中暗爽，下意識地摸出一根菸，在指尖旋轉了幾圈後，又悻悻然放了回去。
“怎麼會……”
陳霜的氣勢明顯弱了些，音調也不再像剛來辦公室的時候那麼囂張了。但她很快又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依仗”，趁著辦公室內其他的老師不在場的機會，她抓住吳雲鶴的胳膊，“楚楚可憐”地晃了晃：
“老師——您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吳雲鶴驚慌地掙脫她的“玉手”，此生從未如此後悔選擇老師這一職業，剛才的一下接觸，從感覺上來說，和被野豬啃了一口沒什麼區別。
“放心吧，陳霜同學，我一定會公平行事的。另外，辦公室內也有監控攝像，最好不要有出格的舉動。”
兩人正在極限拉扯的時候，就看見面無表情的方若星走了進來，她先邁進來了兩步，發現辦公室內只有兩人，連忙又後退出去，骨節分明的纖細左手在辦公室門板上象徵性地敲了兩下。
“我可以進來了嗎？不會影響到你們吧？”
緊跟在她身後的是柴子涵，他是知道了方若星被叫來辦公室的時候，堅決提出要一同前來，因為“這件事也有他的責任”。但方若星很煩他，也堅決不同意，柴子涵就選了個折中的方法，兩人一前一後地來。
這樣一來方若星就沒話說了，畢竟她也不能控制別人的行為。不是嗎？
不過在路上聽柴子涵的“自言自語”，這個陳霜在之前就有過“前科”，在學校裡的名聲相當糟糕，只不過那些破事都被學校和她家長聯手壓下來了而已。像今天這樣被當眾打臉，還是她從未有過的吃癟經歷。
家庭背景什麼的，對現在的方若星來說還不如個屁，如果陳霜敢把她父母叫來，大不了就是多打四巴掌的區別而已。
想到這裡，方若星腦海中突然萌生出了一個新奇的想法——利用自己在網際網路媒介中任意穿梭的能力，以後在網上見一個噴子就給ta來一頓物理療法，既能出氣，又能為社會的和諧氛圍添磚加瓦。
給他兩巴掌，看還發不發癲！
“方若星來啦？請坐！”吳雲鶴滿是青灰色胡茬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他從自己座位後拖了一張椅子出來，推給方若星。少女也沒有跟他客氣，大刀金馬地坐得穩穩當當，好像是在自己家裡一樣。
“聽說老師叫我來，不知道是何指示？”
她淡淡開口，完全無視了一旁氣急敗壞的陳霜。
吳雲鶴想了想：“有同學反映你在班級裡有打架鬥毆的行為，所以想要在今晚瞭解一下具體情況。不用害怕，如果你有什麼苦衷，完全可以和我說，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無辜學生的。”
這話說的很明顯有偏袒的成分在裡面——“受害人”還在旁邊站著呢。
陳霜突然有些體會到了之前自己欺負過的那些學生的感受，但這種感受只是在一瞬之間，很快就轉變為被對方若星和吳雲鶴的“狼狽為奸”的出離憤怒。
說不定他倆本來就有不正當的關係！陳霜向來是不憚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別人的，反正怎麼壞怎麼來唄。
但她現在是不敢發作的，誰讓父母今晚上又恰巧有事顧不上她呢？
“唔，原來如此。那我也直說了，沒有什麼苦衷，完全就是因為我本來就看她的所作所為不順眼，今天又不長眼地跳到我頭上來，所以打了兩巴掌而已。”
方若星說的雲淡風輕，目光有意無意地往一邊站著的陳霜身上瞄。
嘖嘖……這得浪費多少糧食啊……
陳霜見識過她完全“不講道理”的動手，此時聽到這一番狼人自爆發言，心中狂喜，但也不敢抬頭和她對視，生怕一個不小心再惹得她生氣，完全不顧班主任在場，上來就打怎麼辦？
反正她話都說出去了，班主任就算再偏心，也不能厚著臉皮裝不知情了吧？只要等我今晚上一回去，讓爸爸媽媽知道了這事，明天就能一了百了！
大不了再忍這一小會，明天有你方若星哭的！
陳霜已經幻想起了方若星會用多麼失魂落魄的表情來面對她，嘶……但是似乎一想，那種模樣的方若星說不定會更加好看……她這張臉還真是能勾引人，要是她願意把自己的臉劃破，放她一馬……
也不可能！就是要給她希望之後再狠狠地毀約，才能稱心如意！
陳霜什麼都沒有說，但她猙獰的表情又似乎把什麼都說了，方若星奇怪地看她一眼，竟然有些想笑。
“老師，你都聽到了吧？她可是親口承認了，這可做不得假了！”
陳霜此時也顧不得什麼偽裝了，她興奮地抬起蘿蔔指，指尖衝著方若星的臉：“快點把這種危害安全的學生開除出去吧！留她不得了！”
“喂，陳霜，你夠了！”柴子涵看不下去，開口制止。
“嘎嘣！”
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方若星再次做出了對陳霜嘴賤的回應，在被那根胡蘿蔔指著鼻子的第一刻起，她早就準備好的手套終於派上了用場，讓她的手指即使不用直接接觸那油膩的面板，也能將胡蘿蔔輕易掰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陳霜痛徹心扉，痛苦地抱住自己的手，腳下本能般地迅速遠離著：“我的手！斷了！斷了啊啊啊！我要去醫院！”
“放心吧，陳同學，我對自己的力度把握很有信心——那根手指沒有脫臼，也沒有骨折，就只是會疼一段時間而已……實在不放心，你可以去醫務室。”
方若星淡淡說道，同時將一次性手套摘掉，扔進垃圾桶裡。
柴子涵目瞪口呆，吳雲鶴則是無奈地抿了一口保溫杯裡的茶水。
“方若星！！你給我等著！等著！”陳霜跑到了辦公室門口，還不忘回頭惡狠狠地威脅一句，隨後便往醫務室的方向而去，再不見人影。
“哎，這事鬧得……”其餘兩人對陳霜的悲慘遭遇沒有任何同情，都覺得她只是咎由自取。
一陣強勁的音樂突然響起，在只有三人的辦公室內顯得格外突兀，方若星面不改色，公然從衣服口袋裡取出手機，看了看來電提示，隨即按下接聽鍵，自覺地往辦公室外走去。
其實她完全可以不帶手機的，但考慮到畢竟還有衛洛煌這樣一雙眼睛在身邊，如果表現得太多說不定會暴露給特別反應處，所以就只能委屈委屈校規校紀了。
“學長，需要我幫忙嗎？要不然我們就不上學了，你來我的小隊，我給你發工資，肯定會比現在過得舒心！”
李湉略帶焦急的聲音傳來，雖說兩人已經互認，但方若星總感覺她的態度和對待盛懷峰時候不同，似乎有種把她當成需要照顧的後輩來對待的感覺。
“不用不用！一點小事而已，別放在心上。衛洛煌那臭小子，什麼都往外說……嗯嗯，我知道了，待會放學之後再聊。”
方若星這邊結束通話電話，還沒等把手機放回口袋，另一個號碼就撥了進來。
“夏夢瑤？”
奇怪歸奇怪，方若星還是選擇了接聽。
聽筒裡很安靜，但隱隱有人的嗚咽聲。
“喂？若星？猜猜我現在在哪裡？”
夏夢瑤的聲音還是很溫柔，單純只是聽著，方若星眼前似乎就浮現出了她的笑容。
方若星頓感不妙：“陳霜家裡？”
“真聰明！”夏夢瑤又笑，“她父母就在這邊呢，一個不少，要和他們聊幾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