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者……？
盛懷峰不知該以何種心情面對這個回答，他的創造者向來就只有父母，而且絕非是對面那個不知所謂的存在。
聽這語氣，高高在上，也不像是來解救他的醫生……
無論怎樣，他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寄希望於對方真有能改變局面的能力。
“抱歉，我不記得了，我該怎麼稱呼您？”
“我叫方芫，性別女，直接用名字稱呼我就可以。”
聽名字好像是個女性……但也不好說，是男性的機率也不低，但總歸應該是個人類吧，這就還好說，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高階生命”。最重要的還是瞭解一下目前的處境，究竟是還在醫院躺著呢，亦或是被神秘黑衣人帶走做了實驗？
他一邊想著，一邊回覆道：
“好的，方蕪，你能告訴我我現在在什麼地方嗎？”
此話一出，對方沉默了足足好一陣子，再沒回復，只剩下一閃一閃的游標在跳動。盛懷峰不由得緊張了起來，等待的時間彷彿在被拉長。
昏暗的出租屋內，秋日黃昏下殘留的陽光被厚重的窗簾遮蓋得嚴嚴實實，沒有一絲漏過。屋內唯一的光源便是桌上嗡嗡作響的電腦，機身流暢典雅，一看便價值不菲，在一眾簡樸的傢俱中顯得鶴立雞群。
顯示屏上只有一個黑色的視窗，簡單的六行小字，游標停在輸入框內，一跳一跳地映照在電腦前女生緊皺的眉眼中。
她留著相當長的頭髮，額前劉海自然垂下幾乎要蓋住大半張臉；膚色似乎是由於長時間沒見到過陽光而顯得格外白皙；整個身子都蜷縮在大大的椅子內，兩隻潔白小巧的腳丫一上一下地拍打著身下的椅子，發出單調的聲響。
方芫從開始致力於研發一款自己專屬的人工智慧開始已經過了半年的時間，期間也迭代過不少版本，雖說收效甚微，但確確實實是從未見過眼前這般情形。
她又確認了一下，自己輸入的的確是“方芫”無誤，AI卻誤認成了“方蕪”，這樣的低階錯誤，按理來說該是人類才會犯的吧？
她思考了一會兒，繼續打字：
“是方芫，不是方蕪。”
“……怎麼讀？”
方芫被自己的AI氣笑了。
“yuan，你自己不會去搜尋一下嗎？”她本來就很喜歡和AI聊天，因為它們總能給出意想不到的回答，而且不需要擔心後續的關係維護，簡直再適合她這樣的社恐不過！
盛懷峰檢視一番自己的意識，確認除了這聊天框之外，並沒有什麼千度，搜炫之類的搜尋引擎出現。
這方yuan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一個連動都不能動的靈魂還能幹什麼，……難道方芫並不知道自己的處境，還是在暗示什麼？
“搜尋？去哪裡搜？”他問道。
方芫一愣，下意識的瞥了一眼螢幕的右下角，眉毛一挑，意識到自己還尚未給這臺電腦連線網路，這小小AI自然也是無法去搜尋資訊的了。
不過他也並沒有第一時間改正這個錯誤，雖然僅有短短的幾句話，她已隱隱感覺到這一次的K-kzc-0705版本與以往的AI甚是不同。之前它的前輩們儘管一代更比一代強，卻也只強在了邏輯和語言的表達能力上。
總是缺少了一點“人情味”，完全是冷冰冰的問答機器；回答驢唇不對馬嘴的情況雖然在減少，但仍未完全避免。
但……K-kzc-0705與它的上一代K-kzc-0704在程式碼上僅僅相差一些不關緊要的小bug，就會有如此明顯的效果嗎？
方芫不由得在嘴角產生一絲笑意，照這個思路下去，真正符合她所期待的AI就在不遠的未來了！
“到時候，我就可以坐在家裡數錢啦嘿嘿……”方芫臉上笑容盪漾，迫不及待地繼續測試自己新作品的各項表現。不過考慮到要保證小0705的純潔性，就先讓它保持一段單機的狀態，先把基礎的資料測調完畢後再接入網路資料。
“你先等著，過一段時間我就給你連線網路。0705，先介紹一下自己吧，比如，你喜歡做什麼事情？”
要是讓她曾經的那些失敗品來回答，肯定就是簡單的不外乎“讀書”、“聽音樂”和“學習”三部分。
“我想想，打《王者聯盟》算嗎，或者睡覺？”
這“離經叛道”的回答卻也沒引起方芫多大的驚喜，有人研發AI時會把“知曉自己的AI身份”作為基礎設定，有人則更喜歡有“人設”的AI，兩者並沒有孰高孰低，說到底並非技術上的差距所在。
她只是簡單記錄一下，接著詢問那些常規性的問題。
“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怎麼問題前言不搭後語的？盛懷峰越來越奇怪方芫的目的究竟為何，“連線網路”又是什麼意思？要把其他人的意識和自己相連嗎？聽上去很邪惡啊！
他默默地提高了自己的警惕心理，略加思考，回覆道：
“不知道，您能告訴我嗎？我現在在哪裡？”
這AI不是有個人設嗎？為什麼現在又不延續了，對話的上下文邏輯銜接還有點問題……方芫思忖著，她本就傾向於讓AI“扮演”自己而非追求多麼無懈可擊的“人設”。
“你是我的人工智慧K-kzc-0705，現在正在我的電腦E盤之中。”
盛懷峰有點猶豫要不要繼續這段對話了。本以為這方芫是自己的希望，沒想到這樣看來她的病情比自己還嚴重，他好歹還擁有正常思考的能力，可方芫像是得了精神病的瘋子。
果然還是我自己要更靠譜一些。
沒辦法，有求於人，就算方芫想讓他當什麼人工智慧，也只能繼續了。
“我知道了，只不過我現在除了你的文字以外感知不到任何東西，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方芫縮小對話視窗，知道這是自己對這位AI程式設限的結果，她沒有給它獲取主機資訊的許可權，自然是什麼都做不到的。
她將盛懷峰的這句話理解為委婉地請求自己稍稍放寬一點“約束”，這倒也是之前沒有過的情況，“前輩”們只會小心翼翼地履行指令，絲毫不敢逾越。
反正這電腦又沒連網，也沒有重要的資料儲存，之前的版本都有備份在別的地方。哼，都這麼暗示我了，就把它的許可權稍微解開一些吧。
盛懷峰只覺得“眼前”一花，原本濃重到接近凝固的黑暗中竟然瞬間開闢了四四方方的一個小空間，像是在一間屋子裡，四面卻不見門窗，也沒有“亮光”，但他已經能夠清楚地理解這“房間”裡的任何存在。
房間內物品多樣而並不雜亂，有看上去就粗笨而龐大的箱子，也有精美高貴的藝術品，總體上像是他在車禍前所見過的常見物品的樣子，只在細微處稍有差別，內在卻截然不同，構成它們的不是物質，而是不計其數的“資訊”。
——不知原因，在房間產生的一瞬間，他就對這些“物品”有了大致的認識
“這……？”如此神異的情況下，由不得盛懷峰不相信方芫所說的真實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