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依裴的音樂演出會在京城世紀酒店舉行,是曾經她舉辦生日會的地址。
她拖著長長的粉白色禮服遊走在眾星捧月的歡迎下,國內知名的音樂家都到場了。
而她宛如童真般,眼裡是閃爍著星光,燈盞交錯間,她看到了坐在前排座位的沈欲,他今日難得換了身白色的西服,周圍全是保鏢。
而他也注視著她,欣賞且仰視著她。兩個人共舉杯,全場歡呼。
寧依裴想著,如果結婚那天,應該會更幸福熱鬧吧。
她忽然很愛這個世界。
到她表演的環節,小提琴剛剛架放在脖子處,悽婉的音樂聲響起之際,全場安靜。
忽然,在她覺得這小提琴重量不對,移動步伐調整姿勢的時候,一顆穿風的弓弩鐵箭直接飛過人群,直挺挺地插到了離她僅僅只有一厘米的後牆上。
她的瞳孔放大,短暫的一秒之後。
她感覺沈欲衝了上來,一把拉住她手,很多人開始慌亂,保鏢開始整齊有序的排查現場……
她看著前方拉著她逃跑的沈欲,忽然腦海裡湧入了一段記憶,有關她憂鬱絢爛的青春生日會上,她拉著他逃進了森林,那是一條鮮少人知道的路徑,通往一條湖水和小橋,跑到京城老城區地段。
“沈總,這個酒店全部出口估計都被盯上了,剛剛我們守在酒店的人已經中了弓弩和子彈。這群人真是瘋了,估計是奔著寧小姐來的,不是綁架就是暗殺。”
沈欲怒從中起,他眼裡全是猩紅的殺意,他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一定要趕盡殺絕。
寧氏集團的所作所為是整個高層股東共同的決策,和寧依裴一點關係都沒有。
現在出口不能走了,唯一的機會只能是那條通往森林的路。
“別怕,依裴,我會保護你的。”
寧依裴沒來得及思考過多,她的淚水不自覺地一滴滴留下來,沈欲在慌亂中為她抹去了淚水,揹著她跑進了森林。
隨行的還有幾位保鏢,穿過這片森林,到湖邊,走過小橋,就可以逃過一劫。
“這是我的事,和你無關。”
寧依裴從未如此堅定過,她靠著他的耳邊,說道。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沈欲看著烈陽下,樹葉落下的綠影,映到她的手腕上。
他從未從此擔驚受怕過,他只是簡簡單單地想要和依裴活下去,想要她開開心心的,想要她有勇氣重新開始,僅此而已。
他心裡想起了西藏的菩薩,他念著,他希望菩薩可以保佑她。
寧依裴只覺得今日的陽光很刺眼,她不想給他添亂,索性就靠在他的後背上。
她感覺一路很顛簸,直到她隱隱約約看見不遠處的鞦韆和湖面。
她才從有些緊繃的狀態慢慢開始放鬆,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只要穿過這條湖,就能到老城區的路上……
可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世紀酒店這條道路,她是如何發現的。
她忘記了很多事情,只是記得,她好似每年都愛穿過小小的後門,從樓下跳下去,躲到酒店後面的森林盪鞦韆。
到橋上後,沈欲忽然看向湖面,他看見了一塊像不久前,在寺廟扔福壇時候,天鐵般的東西快速飛躍過來,他下意識地不想要依裴受傷……
轉身,迎接了這從天而降的血意,直到他視線模糊,跪地倒下……
寧依裴一直覺得沈欲無堅不摧,可她摸到了他胸口前的血,源源不斷地流出。
她一時間雙手顫抖,直到被隨行的保鏢揹走沈欲。
老城區剛剛駛到的豪車裡衝出許多保鏢與醫生,他們一擁而上,黑壓壓的圍滿在沈欲和寧依裴身邊。
“沈總!沈總!不用去醫院,就現在取!就現在!先止血!”
場面很慌亂,寧依裴感覺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她渾身寒冷,她看著倒在地上的男人。
他的手指上有處藏文刺青紋身,那裡即將戴上和她結婚的戒指。
她想要起身走到他身邊,拉著他手,哄哄他,他就醒了。
因為,好幾次,沈欲有些不開心,不講話,躲在床上生悶氣。
她就這樣上前拉拉他的手,他就會轉身直接抱住她,說,‘小寶貝,小依裴最好了。’
她看著他的血慢慢流淌,看著醫生將他的衣服開啟,裹上一層層的紗布,隨後無可奈何抬入車裡,趕往醫院。
在車上,助理看了寧依裴一眼,他看著她不可抑制顫抖的嘴唇,問著。
“是不是……我害了他?”
“不是。”
助理將身上備好的茶煙遞給她,裡面摻入了大量的安眠藥。
他一直認為沈總待自己不薄,所以他有一份照顧好董事長夫人的責任。
沈總最在乎的莫過於眼前這個女人,哪怕以死都要為她擋下所有傷害。
寧依裴的眼淚不知覺往下流,她看著窗外川流不息的轎車,看著忙忙碌碌的人群,她苦笑。
直到,漸漸沉睡。
新聞頭條。
【京城發生的特大境外組織的襲擊案,引起各大媒體廣泛關注,發生在京城的世紀大酒店,當天知名音樂家白梔的音樂會,到場的還有沈氏集團董事長,沈欲。襲擊案後,總共死傷超十人……而沈氏集團董事長正在搶救中……目前,國家已經嚴肅處理此案,短短一天,已經抓捕了多名境外組織頭目,目前判斷的原因是,由於多年前的寧氏金融大案引發的糾紛。】
下面的爭論更是不休。
【寧氏金融大案為什麼會扯到沈欲身上?我去,太嚇人了。】
【當年寧氏集團估計得罪了不少境外勢力,現在人家不能向那倆夫妻要債,就找他們的孩子要債。太狠了。】
【有生之年,我還能看見這種大案……你們不覺得,白梔就是寧依裴嗎?不然境外組織要去她的音樂會?】
京城的盛夏來臨。
到處鳥語花香。
在城中村的花田裡,那一朵朵實在含苞待放的白梔終於開花了。
而沈欲也永永遠遠離開了。
凌晨五點,他沒能熬到天亮,就心跳停止。
他看起來屹立不倒,也在頃刻間化為烏有。就像流星劃過天際,就像煙火忽然落盡,等待她的只有無盡的黑暗。人生無常,而時間從來是刻薄而慈祥的。
寧依裴沒有哭泣的力量,她只是愣愣地站在他的屍體前,用手碰碰他的嘴角,她問旁邊的助理,為什麼沈哥不講話了?
助理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記得董事長生前交代過,如果他去世了,記得不要讓依裴知道,可是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助理感覺自己的手漸漸溼潤,她的肩膀瘦弱而顫抖,她撲騰一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跪在了沈欲的屍體旁……
為了不影響沈氏集團的發展以及股市的動盪,公司封鎖了董事長去世的訊息。
而趕來私人葬禮的人,寥寥無幾。
沈欲就像一個行走在京城這座繁華都市的孤獨者,他在京城沒有親戚以及真心的朋友。
除了助理,寧依裴,也就只有一些有利益關係的夥伴,以及急匆匆趕來的林筱雅。
林筱雅一把掌甩到了寧依裴的臉上,她平日裡甜蜜精緻的面容此刻無比猙獰,她指著寧依裴的手指都是發抖,卻只剩下空蕩蕩的白花落在兩個女人的頭髮上……
助理立刻上前攔住了林筱雅。
助理也不敢相信,明明無堅不摧的董事長,怎麼會如此脆弱,他怎麼會捨得扔下寧小姐一個人。
助理為寧依裴披上外套,攙扶著她走到外面,看著她點燃煙。
菸絲飄渺間,她瘮人地苦笑著,站在風裡,不是自由的梔子花,是一朵被夏風暴曬狂風肆卷的凌霄花。
根斷,花謝。
“寧小姐,你不必憂傷,沈總早有準備。他將公司百分之九的股份留給了你。以及國內外三十幾處房產,三個子公司百分之五十控股,私募基金會的……”
助理還沒有說完,就看見女人宛如浮萍般往前走,她對這些好似並不感興趣。
助理操辦了董事長的下葬儀式。
準備回別墅整理衣物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寧依裴。
“徐助理,你是在找寧小姐嗎?她剛剛整理好衣物,說出去住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