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呂鎮。
眾人氣喘吁吁。
除了趙初外,道院弟子、府兵們皆是狼狽不堪。
哪怕強如陳程、金元海之流亦是如此。
“這些該死的左道妖人!”
金元海咒罵了一句,抬起頭來後,卻看見不遠處,數騎卷著煙塵緩緩進入了視線,越來越近。
一時間他額頭生出了些許細密的汗珠,竟然緊張地流出了冷汗。
這是馮光明第一次看到金元海如此緊張。
江澈聽見動靜後舉目眺望,瞬間認出了,數騎為首一人,正是在公孫院長洞府見過的金慕一城主。
一會兒過後,金慕一帶領人馬來到了金元海的身前。
金元海下馬走上前去,畢恭畢敬俯身行禮。
“見過城主。”
道院弟子們和府兵們也翻身下馬,對著金慕一俯身行禮。
“見過城主。”
“啪!”
金慕一直接一鞭子狠狠抽在了金元海的臉上。
“當初我離開的時候怎麼說的?”
瞬間,金元海白皙、英武的臉頰皮開肉綻,馬鞭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猙獰的傷疤。
他低著頭道。
“配合公孫院長,監察全城,守護好桃城百姓。”
四周的人,哪怕離他最近的金慕一,一時間都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金慕一不怒自威。
“既然知道,你怎麼做的?”
“左道妖人在呂鎮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你現在才開始行動,早幹嘛去了?”
金元海內心十分委屈。
呂鎮事情剛剛開始,並沒有上報。
董平朗當時是想上報的,只不過鎮裁決司的裁決官覺得自己能夠處理,並沒有上報。
後來處理不了,事態擴大,上報了。
城裁決官覺得自己能夠處理。
結果城裁決官也沒了,金元海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當即決定通知金慕一那邊,順便上報南安郡,然後又請示過公孫起,方才徵調道院弟子前來呂鎮,親自帶隊展開調查。
無論是霧海還是呂鎮的情景,都沒有超出他的預料。
唯有見到鬼門關後,他才發現事態竟然如此嚴重。
可一切都已來不及。
軍中,成就是成,敗就是敗。
難道此時,他金元海還要說出這些緣由,來為自己開脫嗎?
也確實因為如此,他沒能及時察覺到呂鎮妖人的計劃,沒能阻止這一切,最後呂鎮五千條生命盡歸幽冥。
其實在看到鬼門關的那一刻,他金元海不止震撼,還有恐懼,害怕那些呂鎮的百姓從鬼門關內走出,他無顏面對。
至於為什麼鎮裁決官第一時間不願上報,要自己處理。
城裁決官也想直接自己處理,不上報,也不讓城主府插手。
純粹是因為在大秦,當官每年考核的是績。
績是成績,也是功績。
呂鎮出現了這樣一件事情,如果鎮裁決官能夠解決,那麼便是功而不是過,如果不能解決而上報,那麼便是過,一個汙點,影響升遷,可能還要被批評,被記過。
城裁決官那邊亦是如此。
為了自己的仕途,他們最終作出了那樣的選擇。
金元海作為桃花城官場中人,怎能開始便不講人情世故,直接否決成裁決官去上報?
所以最終他點頭支援了城裁決官的決定。
誰能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真可謂一步錯,步步錯。
做人難,做官難。
最終金元海斬釘截鐵道。
“我錯了!”
金慕一冷哼道。
“領著你的人將道院的弟子送回去,然後滾回去好好反省。”
語畢,他抬起頭來看向了趙初與江澈,和煦地笑道,慈祥的就像是鄰家的長輩一樣。
“趙初姑娘、江澈小友,這次辛苦你們了。”
完全沒有了之前對金元海的嚴厲、不近人情。
在說完這句話後,他沒有再多言,而是揚起了手中的馬鞭,狠狠抽在了胯下的駿馬身上,然後帶著部下深入呂鎮。
一個小小的桃花城城主,真的能夠解決鬼門關這種神話時代的產物嗎?
沒有人知道。
因為刑虎的事情,江澈看見金慕一後,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到其離去後,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現在這位桃花城城主哪怕再在他面前和藹可親,他也覺得這是一位狡詐惡徒。
看著金慕一漸行漸遠消失在視線裡的背影,江澈揉了揉太陽穴,準備等到此次回去後,便找個機會跟公孫院長好好說一下這件事情。
此時他的背上還揹著劉冠華的屍首。
看著金元海,他很想將刑虎的首級交給金元海兌換成功勳。
可金元海臉上猙獰的傷疤,以及那陰鬱的神情,又讓他覺得此時不合時宜。
趙初看出了他的猶豫,直接從他腰上摘下了刑虎的頭顱,然後扔向了金元海的府兵們。
“帶去功勳司,給江澈計算功勳。”
府兵們連忙接住了刑虎的人頭,似乎對趙初十分敬畏。
江澈回頭看向趙初,心裡暖的不行。
“多謝師姐。”
這時候,顧子義走了過來,伸了個懶腰,強顏歡笑道。
“這一戰打得真累啊,師姐、五弟我們去天外仙放鬆下?”
語畢他又看向了不遠處的夏勇武。
“夏老哥,你也一起啊?”
夏勇武牽馬而來,眉開眼笑道。
“當然一起啊,這次任務,你們兄弟幾個能夠平平安安,可都多虧了我。”
說著,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忍不住偷瞄了趙初一眼,連忙補充道。
“當然,趙初師姐更是功不可沒。”
趙初卻是沒有理會夏勇武的拍馬、吹捧,而是搖了搖頭。
“你們去吧,我要回道院。”
江澈心想: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師姐一定和院長有很多事情要商量。
他雖然也想去見院長,但看顧子義、馮光明、劍南星三兄弟的樣子,似乎也有很多話對他說,他決定今夜還是先跟劍南星等人去天外仙,然後明早再去道院找公孫院長。
更何況,他還揹著劉冠華的屍體。
他已經決定要與劉冠華的隊友一起,送這個少年回家。
就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趙初忽然看向了他。
“別玩太晚,別看見姑娘就走不動路,早點回家。”
江澈:……
未等他有所反應,趙初已經翻身上馬,策馬揚鞭,揚長而去。
看著趙初漸行漸遠,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後,他才收回目光,回首看向了身側劉冠華的隊友們。
“我與你們一起,送劉冠華回家。”
馮光明、顧子義、劍南星等人先是一愣,隨即一步踏出,與江澈並肩,斬釘截鐵道。
“我們也一起!”
夏勇武則是再次上躥下跳的像個猴兒一樣。
“還有我,還有我。”
劉冠華的隊友們愣了愣,對著江澈幾兄弟抱拳俯身行禮,誠心誠意道。
“冠華生前未能認識你們,實乃一憾!”
江澈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多言。
“劉冠華家在哪裡?我們一起送他回家。”
劉冠華的隊友們抹了一把通紅的眼睛,手背上依稀可見淚漬。
“我們帶路。”
馮光明道。
“等等,我去跟金元海打聲招呼。”
江澈等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好。”
下一刻,馮光明向著金元海走了過去。
“元海大哥。”
看到馮光明走了過來,金元海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是光明啊,怎麼啦?”
馮光明來到了金元海面前。
“剛剛看到城主大人訓斥你,你別往心裡去,這麼大的事情,誰都做不好的。”
金元海笑了,沒有想到,最後竟然需要這個脾氣火暴、五大三粗的少年來安慰自己。
“我沒事的,光明。”
馮光明道。
“元海大哥,你沒事就好,我們要送劉冠華回家,就先不回道院了,也不需要你護送了。”
金元海愣了愣,嘆了口氣。
“戰馬你們明天可以直接送到道院的馬舍,我讓人來馬舍取。”
馮光明怔了怔,然後臉上浮起一抹喜色。
“多謝元海大哥。”
緊跟著,他回到了江澈身邊,將金元海的話告訴了幾兄弟。
“好誒!”
幾兄弟少年心性,歡呼一聲。
這回又回到了最初的致命問題。
江澈的馬丟了。
他需要蹭馬。
趙初走了。
那麼他蹭誰的馬好呢?
就在這時候,陳程策馬而來。
“聽說你們要送劉冠華回家?”
他看著江澈道。
江澈點了點頭。
他笑道。
“那麼江澈師弟,後會有期了。”
緊跟著他猛地一抖手中的韁繩,縱馬遠去。
以他的實力,自然也不需要金元海護送。
看著陳程遠去逐漸消失在視線裡的背影,顧子義、馮光明、劍南星看著江澈笑道。
“五弟,你要成為內院新生裡的傳奇了!”
“趙初師姐和你這般親暱,陳程對你另眼相看,與你結交,真是不知道要羨煞多少人。”
劉冠華的隊友們也笑了。
“是啊,江澈師弟,如今內院新生裡,你已經奪盡了同輩風華,恭喜你。”
江澈苦笑道。
“諸位謬讚了。”
可是他該蹭誰的馬呢?
就在這時候,劍南星道。
“五弟,與二哥同騎可好?”
他說著,翻身上馬,縱馬來到了江澈身前,然後對江澈伸出了手,臉上是燦爛如春陽的笑容。
“好!”
江澈點頭,握住了劍南星的手,翻身上馬。
其餘少年也紛紛上馬,握緊韁繩,猛地一抖。
“駕!”
此時已是黃昏。
殘陽如血。
一匹匹快馬。
一名名少年,沐浴著夕陽,踏上了歸途。
夕陽美麗的餘暉落在他們的臉上,青春正好,美景如畫。
很快他們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呂鎮入口的盡頭。
他們並沒有看見在不遠處,道院弟子群裡,有一雙眼睛正看著他們的背影,怨毒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