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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 武安君之亡

函谷關!

秦之天險。

此關通道僅容一車通行。

因此又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說。

此時在函谷關十里開外,大軍雲集,旌旗招展。

如果江澈們在這裡,一定會感慨。

重山城西城外的趙軍都算人數多如海沙,那麼這又算什麼呢?

此時函谷關外的將士與修士,簡直是重山城西城外趙軍的數百倍、近千倍。

站在函谷關向外面眺望,可以看見密密麻麻的身影。

旌旗從左到右依次展開,分別是青雲國、燕國、牧國、楚國、魏國等等天下強國的旌旗。

還有無數小國的旌旗。

如果此時再算上東域、南域、西域另外一些大國、強國。

此時可以說,大秦要面對的就不是諸國聯軍,而是整個天下了。

秦軍將士、修士們站在函谷關之上,看著諸國聯軍,攢緊了拳頭,咬緊了牙,出奇的憤怒。

如果是1V1,大秦何懼?

哪怕來的是燕、牧、青雲、楚、魏這等天下強國又如何?

可惜天下局勢便是如此,牆倒眾人推。

哪裡來的1V1,國與國之間公平更是奢望。

不多時,九卒四軍護送著武安君的車駕至。

函谷關上的將士們驀然回首,情緒激動到了極點。

“武安君!”

“武安君!”

無數將士跑下了函谷關,然後在官道兩側跪下,似乎比見到昭帝還要激動,還要驚喜。

自長野之戰後。

自兵臨邯鄲,卻因皇命退兵後。

武安君不再領兵。

他們日以夜繼,都盼著武安君能夠再領兵,再帶領他們征戰。

這一天他們終於等到了!

莫說是諸國聯軍,只要武安君在,他們面對的即使是整個現世天下所有國家,又如何?

那些未能下函谷關的將士,則是跪在函谷關上。

有人大笑,有人流淚。

每一位秦軍將士的內心,可以說其實是五味雜陳。

緊跟著,他們看見了,武安君車隊後,九族四軍後,緩緩的跟著的秦帝車攆。

“君上也來了?”

他們更加激動了。

君上親臨!

武安君出山!

函谷關之危有何不可解?

秦國之危又有何不可解?

至函谷關下,車隊停下。

公孫起從戰車中走了出來。

他明明也沒有卸甲很久很久,怎麼距離上次領兵打戰彷彿隔了一輩子似的。

“將士們辛苦了,君上就在後面,保護好君上。”

他淡淡道,聲音裡沒有任何敢去,但卻如和煦的春風一般,讓人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舒服。

下一刻,他向著函谷關上走去。

記得他也曾無數次在這裡領兵拒敵,殺得天下膽寒。

然時光一去不返矣。

昭帝也走出了車攆,站在車伕旁,與左右將士揮手親切的打著招呼。

將士乃秦國征戰天下、保家衛國之根基,哪怕是昭帝身為萬萬人之上,斷也永遠不可能,在這些為大秦拋頭顱灑熱血的老秦人面前有什麼架子。

趙初看著公孫起的背影,心中悲傷與不捨洶湧,好似要一下子填滿整個心塞。

她終是再也忍不住,衝著公孫起的背影喊道。

“老師!”

人屠回首,竟是難得的眉眼溫柔。

“無憂,江澈就交給你了。”

趙初深吸了口氣。

“大秦如何護我,我便如何護江澈!”

公孫起點了點頭,繼續登高函谷關。

少頃,他來到了函谷關上,走到了眾將士前,向著外面眺望,看見了不少的熟人。

他笑了。

“諸君,別來無恙啊。”

他的聲音很淡,似是半點兒情緒都沒有,卻響徹了整個函谷關外,如同雄獅低吟,令人生畏。

頓時諸國聯軍中,咒罵聲四起。

“公孫老賊,當初伊闕相戰,你殺我韓魏聯軍四十餘萬,又奪我們百餘城,我們與你勢不兩立!”

“公孫老賊,當初鄢郢之戰,你水淹我大楚,讓我大楚將士百姓傷殘近百萬,迫使我大楚遷都,鄢郢之地哀鴻遍野,孤魂野鬼遍地,怨氣橫生,明在現世,卻似鬼城!”

“公孫起,你屢奪我道屬國領土,今日該是血債血償的時候了。”

“公孫老賊,長野之戰,你屠我趙軍百萬,爾夜寐時,能否聽到我趙軍亡魂哀嚎,今日定要飲你血,啖你肉!”

……

諸國聯軍,對人屠恨之入骨者,不計其數。

站在函谷關上的公孫起淡淡一笑,內心感慨萬分。

他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像極了話本故事裡的終極大反派。

下一刻,他一躍下了函谷關,來到了諸國聯軍之前,放聲大笑。

“既然諸君如此恨我,誰敢為天下先,取老夫項上人頭?”

諸國聯軍,天下群雄頓時啞口無言,竟無一人敢上前。

數百年的時間,征戰天下,無一敗績的武安君,不知何時,已壓得天下群雄抬不起頭來了。

這是超凡世界,是修行世界,公孫起不只會領兵打仗,他的修為實力,也絕對是天下最強的那一批。

人屠身為天下最強幾人之一。

誰敢上前跟人屠搏命?

誰又願上前跟人屠拼命?

哪怕是再強的修士,都對死亡充滿了敬畏。

不絕望到極點,沒有人會想死,大家都想好好的活下去。

而此時面對人屠的這些修士,無不是列國中的人中龍鳳,他們錦衣玉食,要什麼有什麼,又如何能夠捨棄一切,與人屠拼命?

當你不再擁有的時候,才會害怕失去。

他們擁有的太多,反而越是害怕失去生命。

這是人之常情。

不過因為他們在列國的身份地位,他們都是好面之人,哪怕是貪生怕死,也不能坦然認之。

有人喊道。

“公孫老賊,如今天下群雄要殺你,自然是一起取你性命!”

公孫起眯了眯眼睛。

“喔?”

“是嗎?”

“老夫就算面對你們這些所謂的天下群雄,以一人戰你們,與你們生死搏殺,要拼命,也能拉些人陪葬。”

“你們確定要與老夫拼命?”

群雄沉默。

見無一人敢再應,這位大秦人屠再度放聲大笑。

而函谷關上的秦軍將士、修士們見此情景激動、興奮到了極點。

以一己之力嚇得列國強者、天下群雄不敢動,舍我大秦人屠還有誰。

就在這時候,秦昭帝走上了函谷關。

那位沉默寡言的車伕就跟在他的身後,似乎是為保護也為守護。

他走上函谷關後,面無表情地看著諸國聯軍、修士,然後舉起了右手以食指在虛空中書寫了起來。

星光憑空生出,在天空裡凝聚成字。

“奉天承運,秦帝詔曰。”

“大秦武安君公孫起於長野之戰,違逆聖令,屠戮趙軍百萬,失人和、傷天和。”

“後又屢抗聖命,屢傷朕之顏。”

“今貶為士卒,賜鴆酒。”

一時間,無數將士看著秦昭帝,驚愕的無法言語。

“君上,你……”

他們難以置信,君上竟然要賜死武安君。

一時間,無數將士跪地。

“君上,武安君於我大秦有滔天之功,請君上三思啊。”

“請君上三思啊!”

他們的哀求聲,響徹整個函谷關。

而諸國聯軍與修士看到這一幕,先是一愣。

隨即便回過神來,理解了趙稷的想法。

他們哈哈大笑道。

“趙稷,你為了讓諸國退兵,甚至不惜要賜死公孫老賊。”

“這就是你們無恥的秦狗。”

下一刻,他們又看向了公孫起。

“公孫老賊,你雖屠戮我們諸國將士,與我們有不共戴天之仇。”

“但你如果能夠離開暴秦,棄暗投明,我們諸國必然以國士之禮待之。”

“如此暴秦,你又何須忠也?”

公孫起笑道。

“如若老夫離秦,該去你們哪一國呢?”

諸國修士、將士面面相覷。

是啊,武安君只有一個,離開了大秦,他又該去諸國哪一國呢?

一時間,在場的諸國最高領袖紛紛開出價碼。

“來我青雲國,你仍是武安君,仍是軍部最高統帥,並且武安君一爵,世襲罔替。”

“來我楚國,我們保證先生能與我們楚帝平起平坐。”

“來我們牧國,青雲國與楚國開出的條件,我們牧國都能開。”

……

公孫起不僅修為強悍,還能征善戰,他一旦離秦,必然是天下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看著諸國聯軍的大人物們,為了爭奪武安君吵得臉紅脖子粗,瞬間離心。

函谷關的大秦將士、修士們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倘若武安君真的離秦叛秦,他們又將何去何從?

他們以後面對是他國將領的武安君,又當如何?

可是,武安君如果不離開,就要被君上賜死。

他們的內心矛盾到了極點。

秦昭帝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沒有人能夠看出他在想什麼。

他如鷹隼一般的雙眸深邃似海。

車伕則是取了一杯鴆酒來到了武安君的面前,雙手呈上。

而武安君本人卻是笑了。

“老夫生為秦人,身體裡流淌著老秦人的鮮血,怎可離秦叛秦?”

緊跟著,他接過了秦昭帝車伕手中的鴆酒一飲而盡。

群雄震撼。

函谷關上的秦軍將士、修士震撼。

誰能想到,公孫起竟然寧願死,也不願意離秦、叛秦。

“公孫先生,暴秦如此待你,你為何還如此忠心啊?”

有人好奇地問道。

他沒有再稱這位人屠公孫老賊,而是敬稱為公孫先生。

因為他在真誠發問。

公孫起道。

“什麼時候,忠君愛國也需要理由了?”

是的,身為秦人,忠於秦君,愛戴秦國,需要什麼理由呢?

問話之人羞愧。

諸國聯軍大部分將士、修士亦是羞愧不已,低下了頭去。

公孫起不再看他們,而是閉上了眼睛,輕聲唱道。

“大秦參差百萬戶,其中多少鐵衣裹枯骨?”

“秦東征夫成老卒,今朝他鄉作故土。”

“旌旗曾奪南楚土,鄢郢誰敲秦鼓?”

“大水東去,十萬大戟孤魂苦。”

“亡魂嚎啕山鬼哭,多少儒生罵人屠。”

“功與名,一入廟堂莫談江湖。”

“利與祿,六百袍澤都入了土。”

“征途幾沉浮?將軍苦不苦?”

“功名付與酒一壺,試問帝王將相幾抔土?”

“長野戮百萬,震動天下諸國。”

“利祿誰來享,罵名誰來負?”

“冤魂滿趙土。”

“將軍白髮,老卒成孤。”

“屠戮屠戮,劍下亡魂滿酆都。”

“嗚呼嗚呼,紅粉化骷髏。”

“好男兒,應握著那秦劍斬天下頭顱。”

“小娘子,卻休要盼郎君封侯他鄉遠赴。”

“來來來,反手為雲又作雨覆。”

“來來來,教霸業化作生靈塗。”

“一首武安賦,其中多少離家喪子哭。”

“只見功成名就登高人,不見黃土埋忠骨。”

“南雁北飛哀鳴嗚。”

“多少男兒披玄甲,欲效那武安人屠?”

“功勳滿殿閣,堆如山,卻不知多少人命無。”

“白雲千載空悠悠,流光淡看人老無。”

“寒甲未褪老卒猝,鮮衣走馬多紈絝。”

“來來來,試聽誰在敲美人鼓?”

“來來來,試看誰是陽間人屠?”

“此去泉臺招舊部,旌旗百萬斬閻羅!”(注1)

古老的秦腔大氣磅礴,令人動容。

公孫起唱的是武安賦。

據說是在昭帝敕封他為武安君後,撫寧書院的大儒便作了此賦,傳唱整個大秦。

諸國聯軍將士、修士聽著公孫起的哼唱,攢緊了拳頭,又鬆開,內心五味陳雜,感慨萬千。

此賦中的內容,不知道承載了他們國家多少將士、修士的亡魂,可大氣磅礴的賦詞,又讓人動容。

如此人屠,如此武安君,縱使是敵人,但誰又能不心生敬佩呢?

至於函谷關的秦國將士、修士,早已經淚流滿面。

就連一直未有什麼情緒的秦昭帝,都面露悲色,似乎在極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

我已為大秦做了這麼多,相信以後大秦會更好吧?

我走之後,君上這般雄主,定能輕易瓦解諸國聯軍。

大秦已至當下,無論如何,都能夠更強,更好!

江澈那小子,應該沒問題的吧?

嗯,即使南安郡淪陷,那小子也一定會沒問題的。

他如此想著,抑制道元,讓鴆酒的毒性蔓延全身,深入骨髓。

毒性蔓延全身,自然是十分痛苦的事情。

不過武安君已經習慣了痛苦。

或者說,這對武安君來說並不算什麼痛苦。

下一刻,他倒下了,鮮血從他的五官溢位,他的生機開始渙散。

這位一生未嘗敗績的天下第一名將,終是倒在了這裡,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函谷關的秦國將士、修士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就像是逝去的不只是大秦的武安君,而是他們最重要的親人。

就連高高在上、城府深如海的秦昭帝,也淚流滿面,忍不住伸出了右手,悲呼道。

“武安君吶!”

他似乎想要抓住什麼,最終什麼都被抓住。

道歷弋武10257年,秦昭帝825年冬。

秦昭帝於函谷關前賜死武安君。

大秦武安君、人屠公孫起,享年865歲!

……

……

“此人姓聖名賢,乃是趙國一等一的天驕,號稱騰龍第一。”

重山城西城牆上。

劉思雨看著白牙軍前、趙軍前,懷抱陌刀的少年,向著江澈們解釋道。

當然,騰龍第一,只是趙國的騰龍第一。

但趙國也曾是天下強國。

雖然經歷了長野之戰後,已經不具備天下強國的實力,可仍是區域性大國。

身為如此一國境界第一,已經很了不起了。

至少江澈見此人風采,心嚮往之。

他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夠成為某一境界內的大秦第一。

當然,以聖賢為名,也足見此人父母是何等的雄心壯志,何等的大膽。

面對聖賢的發問,烈山夫人淡淡道。

“本城主身為秦人,身體裡流淌著秦血,世代生於此,長於此,如何降?”

“倒是爾等趙人,已忘了長野之痛?”

聖賢嘆了口氣,似乎有些惋惜。

也不知道他在惋惜什麼。

下一刻他沒有再廢話,而是揮舞著手中的陌刀,猛地向重山城西城一斬。

頓時虛空中,生出了一道巨大的刀影,向著重山城西城猛然砸落下來。

其勢洶洶。

其威令人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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