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房內。
皇帝揹著手站立著,來回踱步,面色凝重。
一個老太監急步走上前來,貼在皇帝耳邊低語道:“萬歲,李大人來了。”
隨即一箇中年男子匆匆小跑著進來。
“不知,皇上深夜突然叫臣前來所為何事?”李文道作揖道。
說話者為戶部侍郎之一李文道。
皇帝揮揮手,示意所有婢從退下去。
“你看看。”高帝將手中緊攥著的一份奏摺遞給他。
魏高帝吳徹起身於行伍之間,憑藉自己的過人膽識,在亂世之中拼殺出自己的勢力,最終終結了亂世,成為天下人的共主,建立新朝,世謂大魏。
“這是戶部下屬官員的檢舉奏章。這滿庭芳是怎個兒神奇之地,竟讓我朝戶部大員留戀連連。”
“喪失了理想信念,不謀正業,貪圖享樂。還趁此多次向下屬索賄,你作為他的下手可曾有所聽聞?”
高帝越說越激動,怒目圓睜,忽地掌心一落,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給李文道聽的戰戰兢兢的,不自覺地深埋著自己的頭,不敢窺視盛怒的龍顏。
高福,戶部尚書,高帝起事後不久,就拿著自家錢糧資助吳徹,加入了高帝的勢力,為開國功臣之一。
至於這滿庭芳,乃京城第一酒樓,被譽為:“酒樓遍處是,此地獨一家”。為京城大員世家子弟和來往富賈所青睞。尋常人家,一般官員想去都未必能承受的起。李文道也只在升上戶部侍郎時帶著一家人吃過一次。不過裡面裝潢之豪華,飯菜之可口,確實稱得上一絕。
在長安城中被譽為天上人間!
李文道接過奏摺看了看,確實是幾個戶部小官聯名上奏的。
“臣與高福共事有一段時間了,確實也或多或少聽聞過高尚書這些事。”
“那你為不上報於朕?”高帝語氣嚴厲起來。
報、報、報,報你個頭!
李文道一頭霧水,更是心中氣憤不已。覺得高帝深夜叫自己來這說這件事純是有毛病、發瘋。還好意思對著自己發這種毫無邏輯的難。
若是要問罪,也當是叫那高福來:若是要查處此事,那要叫大理寺或者督察司來;若是要怪罪不上報之罪,也應是御史臺那幫人受著。
這關我李文道什麼事!怪我因為這點破事沒檢舉我的上司,還是元老,這不是在找我的茬嗎?
但皇帝的威嚴也只能讓他硬著頭皮去解釋
“這個…臣也只敢將它視作對高尚書的誹謗呀。”
“高大人若是真的荒廢政務,又貪汙索索賄去此煙花之地,確實…….按我大魏律例當嚴懲不貸,以儆效尤。”
“但是像高福此類朝廷元老,又在戶部主事多年,發生這種事其實應當……皇上您稍加懲處,以勸誡為主最好呀。”
“什麼…難道元老可以不守律例,敗壞我大魏為官風氣,天子犯法尚不可姑息!他一個臣子就敢藐視我大魏律法了!”
“這個高福,奏摺裡參他一個月裡半個月是要去滿庭芳的。他是住裡面了嗎?那是他的家嗎?哪來那麼多錢的!”
高帝顯然被李文道這樣不痛不癢的看法激怒了。
李文道則不敢再說什麼,低著頭,一言不發。
李文道表面哆哆嗦嗦,心中卻不甚服氣:切,一個個嘴上說的比唱的好聽,還天子犯法不可姑息,倒是誰敢管你們這些人呀!
他家在哪,他把那當家關我李文道屁事,你不是該去問他自己,他老婆嗎?他錢哪來的,你直接問他呀!找我幹嘛!
高帝奪過他手中的奏摺又看了看:“我也不指望大理寺那些人做模作樣的給我慢慢審了,此事就交由你去查,給我查的徹徹底底、明明白白。”他像是把李文道視作了高福,對著李文道狠狠地怒斥道。
李文道心裡那叫一個無語:還給我來這一招!難怪你他媽只叫來我一個人說這個事,原來在這等著我呢!要我查下次就直接說,給我在這彎彎繞繞玩謎語呢。
哎!話說回來,像高福這種級別官員多貪一點,作風差一點用的著生這麼大氣嘛。朝中有幾個大員袖子裡頭是乾淨的。
這不是稀鬆平常的事嗎?
———看來皇上與高大人不對付了。
可哪有讓下屬查上司的,而且還是朝中元老級人物,不論自己怎麼查,結果是什麼,都會得罪不少人。
自己只是個四品侍郎,出身低微,又沒有世家大族做依靠,幹這種事,輕則受朝臣打壓,重則仕途盡毀,再為布衣,甚至自己和家人都會有性命之危。
皇命難違,更何況這陛下看樣子是早就敲定了我李文道了,縱使心中在不願意也只能應允下來。
“你李文道應該沒摻和到裡面去吧?”景帝又突然冷不丁地放了一槍。
李文道心裡氣憤極了:若自己和蕭家那邊的人走在一塊,你吳徹會提拔我?今天會叫我來?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皇帝蠢成這樣吧!
李文道故作驚慌,跪地答道:“自是不敢。皇上真是說笑了,臣家裡一個悍妻和兩個小妾都要應付不過來了,再者還有一家子老小要養活,臣哪裡去的起那裡。臣與李尚書只是共事,連私交都沒有。”
“哼!看來你還是有賊心,沒賊膽和賊資呀。”
“瞧陛下是拿我說笑了。”
李文道仍是久久地跪地不起,輕聲低語:“陛下,此事具體…該如何…”
“這個你自己便宜行事即可。”
———
“怎麼還要朕親自扶你起身送你出去?”
李文道慌忙起身準備離去。心中卻憤憤不平哀怨道:我惹你老人家了?怎麼把氣撒到我身上來了。又不是我犯的事。便宜,便宜,怎麼個便宜法你倒是說呀。
“還有今夜之事,今日你所看之奏摺全將它記在心裡。”說完高帝便將奏摺撕了丟進火盆中。
“明白!明白!”
待李文道走後,吳徹又挑起另一本奏摺看了一下,就皺緊了眉頭,連連嘆息。
…….
這調查也不給我個人手!
第二日下朝後李文道一臉憂怨地帶著家僕李二牛前往滿庭芳,初步探查情況。
滿庭芳為京城第一大酒樓。每天客人來往不斷。卻大都是些世家子弟,二品以上大員以及商賈之士來此地光顧。像他一個侍郎,除非傍上哪個世家大船,否則來一次也是要割肉的。
主僕二人正到門口,就被人叫住了。
“李侍郎李大人,您終於來了。”兩個面色嚴肅,穿著樸素的年輕男子攔住自己,向自己行禮。
“你們是?”李文道一臉狐疑。
“我們是皇上的侍衛,派來協助您調查此事。我是進文,他是進武。”來人解釋完就跟在李文道身後。
我就知道陛下不會就讓我裸身衝鋒送死的。李文道又覺得高帝這人還行。
“那行吧…”李文道接著往裡頭走去。突然,他又停下腳步,說:“四個人一同去太過引人注意,這樣,你留在外面,要是高福大人從外頭來了,就過來向我通報。”手指著進武,讓他留在外頭望風。
進到屋裡頭,那場面,真叫一個熱鬧,客滿為患,人聲嘈雜,正中央歌女們翩翩起舞,樂師一旁奏唱。
這倒真有一番歌舞昇平的景象!李文道感覺自己進到這裡神經都立刻輕鬆散漫起來!難怪大小官員都上趕著來。要是自己也招架不住呀。
李文道等人四處觀望一圈,也不見高福身影,大廳裡大多都是商賈在談事。
又叫住了一個小跑堂的詢問:“夥計,戶部尚書高福高大人今日有來嗎?”
夥計愣了一下,嘀咕著:戶部高福大人?隨後答道:“高大人今日還不曾看見。不知您找高大人有何事?”
家僕二牛忙插話道:“我家大人是戶部侍郎———”
“在下是戶部侍郎李文道,來此喝酒,聽聞高大人常來此地,便想著問候一下高大人。”
跑堂的聽後恭敬起來,雖然他並未聽過李文道的名號但卻知道侍郎的份量,答道:“原來是李大人,高尚書確實常來小樓,不過小人大多在晚上見過幾次,今日就不知道了。”
“哦,那可惜了。多謝,多謝。”
“小人應當的。”夥計正欲別處忙去。
李文道又叫住道:“不用向高大人特地提及此事,免得煩擾了他。”
“大人,那現在做什麼?”進文問道。
晚上常來?“這樣,二牛,把進武叫進來,咱們先坐下吃一頓,晚上再看看。”
“那多謝李大人宴請了。”進文拱手道。
“客氣客氣。”李文道回道。看似雲淡風輕的外表下是一萬個心在滴血:我還沒說要請你們兩個呢,就不能是平攤嗎?你們作為侍衛,平時受到的賞賜不比我少吧。
“大人是在這吃還是包廂?”二牛問道。
“…在這吃…就在這吃。好…觀察情況。”
二牛呀二牛!跟了我這麼多年,你是一點你家老爺的智慧都沒學到呀!這還用問嗎?李文道心裡盡是恨鐵不成鋼。
“小二,上菜。”李文道喝道。
“來來來,二位不必拘謹,大方的點自己愛吃的。”
“多謝李大人。”二人齊聲道。
“小二,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咳咳。”進文碰了碰進武的手,小聲嘀咕道:“好了,好了,不可讓李大人太過破費。”
“沒事!沒事!大家一起忙活,就不要拘束了。”李文道從容地擺擺手,臉色卻不甚自然的笑道。
二人點完,李文道接過選單,又點了幾樣菜。“大家隨意,放開吃。”
手上拿著選單,眼光卻緊緊盯向自己的錢袋失了神———他已經看到自己的錢袋子馬上要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