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南音離開了孃親房間,帶著錦瑟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錦瑟,娘說我臉色還不好,明日入宮前,你幫我用脂粉蓋一蓋,免得姑外祖母擔心。”
“是,小姐放心。”
蕭南音皺了皺眉,來不及等到身體完全養好再入宮了。
前世,姑外祖母急症去世的日子就在今年了。
姑外祖母去世後,孃親去宮中哭靈,悲傷之下,在慈安宮花園的錦鯉池中溺水身亡。
姑外祖母身子一直硬朗,卻沒有什麼徵兆便突然離世。
她和阿辭一直懷疑姑外祖母的離世有古怪,可阿辭很快就上了戰場,她手下也無人可用,找不到什麼證據。
等到阿辭回京,慈安宮中的一切也都被抹去。
如今,娘和姑外祖母都還在,她要儘快入宮,看看姑外祖母身邊有沒有什麼異常。
“錦瑟,你…”
蕭南音頓住腳步,看向前方一身官服,快步走來的高大男人。
“老爺好。”
錦瑟行禮後退至一邊。
蕭南音抬頭,神色複雜。
“阿音怎麼如此看著爹爹?身子恢復了嗎?”
“已經無礙了。”
蕭南音聲音緊繃,蕭遠山挑眉,十分敏銳地,在瞬間就察覺出女兒今日有些奇怪。
“阿音可是怪爹爹沒有及時去看你?是爹爹不好,可你也知道,你孃親她…”
“女兒身子還有些不適,就先回房歇息了。”
蕭南音行禮,直接繞過身前的父親,快步離開。
錦瑟來不及疑惑,匆忙行禮後,追上彷彿在躲避著什麼的小姐。
只留下蕭遠山,愣在原地,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心中卻止不住慌亂,覺得彷彿有什麼事情,要超出他掌控了。
錦瑟大步追著蕭南音,可剛剛病過一場、身子還未恢復的小姐竟能走得這麼快。
錦瑟氣喘吁吁,終於還是開口,
“小…小姐,咱們慢些走吧。”
蕭南音聞言,並未回頭,只是放緩了腳步,一路上再未發一言。
“錦瑟,小姐怎麼了?剛剛小姐不是帶著你去見夫人了嗎?怎麼悶悶不樂就回來了?”
竹笙擔憂地望著緊閉的房門。
小姐一回來就屏退了所有人,緊閉房門,不準任何人打擾。
“我也不知啊,離開主院時,小姐還與我說話來著,也沒見什麼不開心,後來…好像是見到剛剛下朝的老爺,神色才不對了,一路上也沒再說話。”
“老爺?唉,小姐是不是又憂心老爺和夫人的關係了?”
“感覺不像啊,以往小姐見到老爺都很親暱的,可今日,神色有些奇怪,彷彿生老爺的氣了…”
而房間內的蕭南音,靜靜躺在床榻上,愣愣地看著窗外,十分專注,卻又彷彿什麼都沒有入眼。
與外表的平靜不同,她的心裡不斷閃過前世的父親,還有今日見到的父親,彷彿如夢境一般不真實。
那個自小就疼愛她的爹爹,比起偶爾嚴厲的孃親,爹爹真的從未對她黑過臉。
可是她也從小就發現,爹爹孃親的相處很奇怪。
孃親並不理爹爹,而爹爹總是討好孃親,甚至讓她去孃親面前說好話。
若說愛孃親,可他這麼多年來,府中妾室又不斷,庶子庶女也一個接一個。
若是不愛,那麼他十幾年都依然堅持討好孃親又算什麼,即使孃親始終冷臉對他,他也未有過不耐煩,甚至不允許府中任何人打擾孃親的安靜。
打擾了孃親的女子,即使再得他寵愛,他也會毫不留情地捨棄。
她以為是爹爹納了太多人,傷了孃的心,還勸爹爹遣散後院的女人,爹爹說,只要孃親願意,他可以不再要其他女人。
她很開心地與孃親說了,可孃親只是不屑,孃親說,爹爹的事她一點也不關心。
她一直不懂,為什麼她的父母與其他人不一樣。
直到孃親去世,爹爹就變了一個樣。
那個曾經對她有求必應的人,會用那樣可怕的眼神看著她。
她以為自己只有這一個依靠了,可爹爹望著她,眼神那般冰冷,彷彿看的是一個仇人一般。
他很快就將另一個女人提為正妻,任由那個女人每日找她麻煩。
最終,還逼著她嫁給大皇子。
孃親剛去世時,她還想,爹爹應該是因為太愛孃親了,一時接受不了打擊。
可孃親去世的三年,她再未得到過一絲來自父親的愛。
她已經接受了,她的親緣淺薄,被唯一的親人仇恨厭惡。
可今日,又讓她見到會對她笑,會關心她、用溫和的態度對她說話的父親。
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他。
她很難做到,像真正的十五歲的自己一樣,對著父親撒嬌,甚至無法再叫出“爹爹”。
所以她才逃回來了。
即使重生了,即使她會保護孃親,不會讓孃親再出事了,前世爹爹對她的狠心或許也不會再重演了。
可那三年的事情,她沒法當做沒發生過,她心底裡,也沒法不怪他。
蕭南音伸手捂住眼睛,眼眶熱熱的,可是已經不再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