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劍二十三的劍氣領域嗎?”
少年郎抬頭望著上空那鋪天蓋地壓下的長劍喃喃出聲道,距離最近的那柄通體幽黑的長劍已經到了自己身前不足一步的距離,甚至都能看清劍身上無數次交戰碰撞後極其細微的裂痕,卻不得寸進。
如餘下那萬千柄利劍一般,一同懸浮在半空,便是周遭那無形的劍氣,也彷彿被瞬間凍結一般。
最為神異的是,
周遭的時間流逝也彷彿停滯一般。
對面那清瘦老者依舊是保持著手持劍訣往下壓去的動作,便是那眼眸也是保持著微眯的狀態,眼皮始終不能合攏。
在劍二十三的劍氣領域之內,
時間和空間一同將被凍結!
“元神出竅嗎?”
“於這方世界的修士而言,倒還真是無解的一劍!”
少年郎感受著自身神異的景象喃喃出聲道,低頭望去,與原本的設定一般,此時自己的肉身還停留在原地。
而自己則是承載著意識的虛影,又或者說是元神脫離肉體而出,在劍氣領域的範圍內,自己的元神便是唯一主宰,可以輕而易舉的剝奪任何人的姓命。
劍二十三完整的名字為滅天絕地劍二十三,本就是屬於精神攻擊,即便是放到風雲的背景設定中,也堪堪只有幾種破解之法。
以至於到了後世的龍兒在此基礎上領悟的六滅劍二十三,更是毫無破綻的存在,可以說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唯有依靠劇情殺方才堪堪讓他落幕。
於此人世間而言,
可以說是降維打擊。
“去吧……”
少年郎思緒萬千,望著對面的清瘦老者心中默唸道,隨即,念頭一動身影頃刻間便出現在了那清瘦老者的身前,手中同樣幻化出來的驚蟄劍,對準老者的眉心輕輕往前一送。
“嗚……”
有一陣冷風從山野間吹來。
“嘭……”
那清瘦老者轟然倒地,在他的身體上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傷口,便是衣角都沒有一片破損,卻已經形神俱滅。
與此同時,那些滯空的長劍本就埋藏了無數年,突兀被喚醒,被那清瘦老者灌以無窮劍氣,早就瀕臨承受的極限,此番又陡然停滯,皆是寸寸龜裂,竟是化為漫天鐵片落下。
山巔之上,
吳春秋難以置信的看著那道倒地的身影,和下起的鐵雨,在自己從小到大的映像之中,或許質疑過老頭子的各種決定乃至於心性,可從來沒有質疑過他的修為境界。
可如今卻這般輕飄飄的死了?
甚至於就連他如何出劍都沒看清,只知道上一刻老頭子還引萬千長劍以不可匹敵之勢壓下,下一刻就已經倒地不起,生機全無。
“唉,原本的岐山中興之人……”
“最後竟是成了滅道之人……”
吳春秋望著那少年郎的身影滋味難明。
“我的個老天爺!”
“剛眨個眼的功夫那位老神仙就沒了?”
躲在遠處巨石後的燕不武望著場間的局面使勁揉了揉眼睛吶吶道,如果說早些時候斬殺那些岐山的長老弟子已經讓自己心神失守,如今這一幕無異於翻江倒海,天塌地陷一般。
要知道燕不武和其他人不同,本就是打小生活在岐山周圍的地界,對岐山這座天底下劍道最高的山峰有著更加清晰的認知。
說一句毫不誇張的話,哪怕是權勢富貴人家能拜入岐山劍冢也是值得誇耀的事情,於尋常人家而言更是光宗耀祖,說是單開一頁族譜也不誇張。
學成而來,不論入那一座城池,又或是當那一家的門客,都是被奉為座上賓,畢竟除了自身的武力之外,還能因此和岐山搭上一絲香火情分。
因為岐山所處的地界和極其遙遠的東邊不同,沒有統一的王朝,而是星羅棋佈的城池於各方大大小小的勢力所掌控,岐山劍冢則是起到了一個威懾和平衡的作用,極少有大規模的交戰發生。
“往後怕是要變天了……”
燕不武好不容易緩過神來,望著那清瘦老者的屍體張嘴感嘆道。
……
“能死在這一劍下,”
“倒也算是你的幸事……”
少年郎閉眼在場中靜默良久感悟著方才的劍意,許久之後睜開雙眸走到那清瘦老者的屍體前輕唸了一聲。
言語間並沒有因為那一絲血脈間的親情而有絲毫的波瀾,起伏,講到底自己的母親因他而死,而且自始至終他也沒有絲毫的悔意,即便是自己方才登山之時,他所看中的依舊只是岐山的傳承和自己的劍道修行。
何況自己本就是心性薄情之人又何必與另外一個薄情之人虛與委蛇,又何必來一場祖孫相認,一笑名恩仇虛情假意的戲碼。
“斷了這傳承,恩怨在消吧!”
少年郎念頭通達一步邁出已至山巔。
山巔之上有幾座閣樓,在雲霧之間,有幾分仙家氣度,抬眼看去更是門窗俱開,裡面堆砌著無數的劍經與修行手札,這便是岐山的根基所在,也是天下劍修夢寐以求的聖地。
少年郎抬起手中的驚蟄劍想要一劍壓下,讓這幾座樓閣化為殘垣斷壁,可轉念一想似乎又覺得不夠徹底,隨即掏出懷中的火摺子往藏書萬卷的閣樓走去。
“……”
期間瞥了一眼在山河關外有過一面之緣的便宜師叔吳春秋。
四目相對,
後者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還是選擇了緘口不言。
“攔嗎?”
“可,又攔得住嗎?”
吳春秋望著少年郎的背影自嘲一笑道。
最大的一座閣樓之中,
少年郎仰頭望去有七層之高,
藏書何止萬卷?
可於自己而言,
難逃付之一炬!
“呼……”
火摺子被吹燃之後,
少年郎隨手拿起最近的一本劍道真解放到了火摺子上方,火苗舔舐著紙張,很快整本古籍便被點燃。
“嘭……”
抬手將那本著火的劍道真解丟到書架之上,本就是易燃之物,甚至不需藉助猛火油之利,火勢很快便蔓延開來。
火舌不斷往上攀爬,頂層那些不知多少年前被費盡心機才得以儲存下來,不知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記載著劍招的竹筒也在火焰的炙烤之下,發出噼裡啪啦,炒豆子一般的聲響。
餘下幾座閣樓皆是如法炮製。
無數的古籍,手札被燒得開裂,竹筒爆裂之聲不絕於耳,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得“轟”的一聲,炸裂開來,火光沖天而起,即便隔著數十丈的距離也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熱浪。
從書籍上脫落的紙張在熱空氣的作用下漫天飛舞,可還沒來得及落下又被席捲而來的火舌所吞噬,化為更輕的灰燼揚起。
“此生若不下山,本殿許你不死。”
少年郎的瞳孔之中有火苗跳躍,神情卻是極為平靜的對著身旁的怔怔出神的吳春秋開口道。
“劍道之途早已斷絕……”
“塵世之間無牽無掛……”
“那還留戀這人世?”
吳春秋看了那身穿蟒袍的少年郎一眼灑然一笑,理了理身上的長袍後,隨即往那漫天火光中走去。
“罷了……”
“塵歸塵,土歸土。”
少年郎同樣沒有阻攔的意思默默地看著吳春秋邁步走入火光之中。
“此後,也算與這岐山再無瓜葛……”
天色日漸昏沉,可岐山的峰頂確是依舊亮如白晝,直至子時末,這場大火,才見停歇,身穿蟒袍的少年郎望著化為那已經化為一片赤土的閣樓唸叨了一聲後,隨即頭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