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韞潛神默思,不懂自已在陣法造詣上,怎麼會出錯?
她像做錯事的孩子,回來的路上不再吵鬧,儘管宴樂如何逗趣,小姑娘仍緊皺眉頭。
“師姐……”
林綰端起剛送來的花茶,遞過去:“茉莉花泡的,你對這些新鮮玩意向來感興趣。”
“口感甘甜,小師妹快嚐嚐!”宴樂倒了杯張口悶,哪嘗的出什麼味道。
“師姐,師兄!今天在陣法上給你們添的麻煩,待回宗門我定苦練精琢,再不掉鏈子!”
莫韞說的誠懇,不帶任何糊弄。
“師兄相信你,無論在這次佈陣方面,還是日後陣法道符的造詣。”
小師妹從幼年起酷愛鑽研法陣與符篆,日復一日的努力,他們都看在眼裡。
她早已將自身的熱愛揮發到極致。
“我們都在場親自看著你畫的陣,絕無問題。”林綰沒多說,然這句話足矣,讓小姑娘重新建立起信心。
莫韞宛若再次活過來,情激下大腦瘋狂運轉:“那豈不是說,陳老爺有問題!”
這話註定要落空。
林綰否認,她在事後探查過陳逢春的身體,乾淨到連絲魔氣都沒有。
可卻引得法陣如此陣仗,令人費解。
黑影繞過府中守衛,隨風潛入夜,直奔西苑。
宴樂剛準備吹燭歇息,窗外草木搖曳,木門被緩緩推開,烏黑的腦袋探進來。
“嘖,你師姐呢?”
不得不說,他被嚇得個激靈。
見到是那日的少年,宴樂心安又帶著疑惑:“你不是被陳家關起來了?”
少年擠身屋內,觀察四周後迅速合門,毫不客氣拿起桌面的糕點。
吃的過程還不懈詢問:“你師姐呢?”
宴樂不知兩人交易,可明白定有什麼重要事,少年才不顧暴露風險找林綰。
“師姐房間在我左廂。”
少年嘗過茶,失望搖頭:“她不在,你師妹的房間也沒人。”
宴樂眼底有片刻慌神,反之又冷靜下來。
“怎麼回事?”
“有人在她們兩個房內的香爐燃放曼陀羅。”
兩人準備深究,煙霧忽然漫延至整間屋內,鋪天蓋地。
窗外有人!
少年拿衣袖捂住口鼻,給旁邊的人塞過顆藥丸,暗喻禁聲。
宴樂吃完,果然頭不再那般眩暈。
倆人快速趴下,在這個位置剛好可以隨時觀察門口,又不易讓人覺察。
時間過去有半個時辰,煙霧緩慢散去。
看來只是想迷暈他。
宴樂靈光突現,靠在少年耳邊輕聲:“今日午時過半,陳逢春派人送來許多幹花,說是好東西,還挨個分發香爐,我不喜劣香便沒點燃。”
難怪專門差人放迷煙。
“你去看著陳逢春別被發現,我去找那兩個人。”少年囑咐後推開門悄然而去。
彼時,西更道街。
巡夜報時的更夫走在這條路上,揮梆敲鑼,提醒人們“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林綰趁夜藏躲,身軀隱匿在巷,眼睛盯死在前方背影,那人是個禿頭,身著陳府守衛的衣裳。
兩個時辰前,她們討論番便各自回房。
沒過多久,林綰髮覺香有問題,忙趕去通知莫韞,不料屋內整疊被褥未散,師妹似人間蒸發。
她剛要推開門,便從縫隙中見此人鬼鬼祟祟地經過,更甚翻牆出府。
這就很難不讓人懷疑。
隨著身影愈遠,林綰跳出回憶,打算追去。
“我見過他,是開福寺的僧人。”
少年輕拽她的手,轉頭坦言。
林綰眸底呈現掙扎,最終還是沒追過去。
“你怎麼在這?”
兩人都知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原路返回。
現數宴樂的房間還算安全,進屋後少年拉著她坐下,開始彙報。
“你讓我查黃秋霞,有些眉目。”
林綰現在反倒不那麼關心陳家,更憂心的是小師妹。除禿頭外,莫韞可以說是蹤跡全無,生死不明。
身為大師姐林綰有責任,她逼迫自已耐著性子聽。
“黃秋霞,雍州落霖鎮人,也為當地有名的富戶之女。”
“十幾年前皇家夜宴,少女被九皇子所喜,屢拒不爽。皇家威嚴不容商賈折辱,那人以權勢所壓,黃家扛不住壓力,後孃用卑鄙手段下藥,妄圖親自將人送上皇室的床,以平息怒火。”
“當年陳家還未落末,數上流人士,也在那場宴會,陳逢春年少更是有名的風流才子,愛慕者數不勝數。”
“他不僅救下黃秋霞,更聯合世家拉九皇子下臺,少女情竇初開,由此鍾情。”
林綰指尖敲擊茶杯,頗為煩悶:“我對他們的愛情故事沒興趣。”
少年勾唇淺笑,語氣輕佻。
“重點是,陳逢春有位青梅竹馬,兩人早已私定終生。”
“可沒過兩年,九皇子捲土重來,陳家勢去,淪為末流。黃老爺子愛女,趁此東風有意結親,當時的陳家主喜聞樂見,壓子拜堂。”
林綰轉念接道:“兩姓聯姻。”
卻無人在意當事者的想法。
“陳逢春那名青梅竹馬,聶懷詩在十幾年前去世了,傳言那時已然懷有身孕。”
孩子是誰的不言而喻。
“二人夫妻感情如何?”林綰回想在黃夫人手腕瞧見的青紫,應是被人收力緊抓出來得。
少年思考幾秒,試探吐露:“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坊間就是這樣傳。
“還有小道訊息,倆人成婚是陳逢春與黃秋霞有夫妻之實,隨著月份增大,不得已才娶人家。”
“至於黃秋霞的動向,近幾個月無異常,唯有半個月前忽然去了趟畫舫,不知作何。”
“陳府的屯冰數量也增加許多,不過夏日燥熱,富貴人家在所難免。”
“越是平常之事突變,哪怕微不足道,也顯得十分蹊蹺。”林綰稍加思索,拍板釘釘:“得空去趟畫舫。”
少年無異議。
窗外傳來陣腳步聲,雖動作輕緩,還是逃不過二人耳朵。
等門半敞,林綰正要動手。
“師姐!”
宴樂順勢鑽進來,關門。
面部低沉消散,漆黑的眸眼閃爍喜意,左顧右看盡量壓低嗓子:“小師妹呢?”
林綰難得垂下眼皮,帶著狠厲。
“被人擄走,還沒找到。”
宴樂愣住幾秒,不安地攥緊掌心,聲音沙啞:“她不會有事,對嗎?”
“背後之人沒在房內殺戮,說明清漁對他而言,有其它用處。”林綰心裡也沒底,只能儘量往好的方向推斷。
“曼陀羅燃燒致暈時間約為六個時辰,從正午到現在幾乎重合。”
少年顯然對此頗有鑽研,科普完還不忘畫重點:“說明對方早就算準時間,很可能掌握我們所有動態。”
沒等消化,又爆出道驚雷。
“陳逢春被人剁掉四肢剜去雙眼。”
宴樂回想當時看到的血腥慘狀,還是忍不住哆嗦。
“我去的時候他已遇害,當時血跡還未乾,想來剛離世不久。”
難怪少年剛開始死活不願插手,陳家之事確實錯綜複雜。
林綰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滿心擔憂莫韞安危,去開福寺需提上日程。
天色蒙亮,陳府響起此起彼伏地尖叫聲。
想來,陳逢春之死終於被人發現。
林綰洗過漱剛推開門,兩名丫鬟站在外面,俯身遵禮:“還望兩位仙人挪步大堂,夫人有事相邀。”
剛入堂內,幾道打量之色瞬間落在兩人身上,除陳府的幾位熟人,縣衙也來人了。
中間停著尊靈柩,林綰只掃過幾眼,便自然移開。
“敢問夫人,請我等來是?”
黃秋霞眉間憂愁,雙眸留戀飽含淚水,幾次如鯁在喉,有苦難言。
“嗤,不知幾位如何稱呼?”陳淮以滿身戾氣,裹挾傷悲。
彷彿這樣就能遮蔽失親之痛。
林綰不與頭腦殘缺之人計較,大度言明:“姓林,單名綰,閒安。”
“宴樂,宴子修。”
“敢問兩位,昨日那名佈陣姑娘何在?牢中少年又何在?”陳淮不放過兩人細微表情,勢要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