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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陽春夜宴

所謂陽春,便是冬去春來,萬物復甦之時。雖然只是當春之半的時節,但它之於萬族的遊民卻還有更深的意義。不僅是長此以往的習俗,更是萬族千年歷史所積澱的家國情懷。

每逢此時,萬族的遊民都會擇地聚集,風格迥異的美味佳餚在此間匯聚,之中風俗交融,味蕾碰撞,無論是陽春前後,總是會讓萬族的遊民為之神往。

而且陽春期間群英薈萃,不遠千里而來的同胞齊聚一堂,把酒言歡,直抒胸臆。雖然不同於萬國豐饒盛極之時的萬族國宴那般包羅永珍,但之中特色,卻也獨到一方,而這便是“陽春夜宴”。

今次,新曆九十七年,按照往來慣例,以及早年各個盟族間的約定俗成,將會由位於千川南部的金穗盟族來提供招待萬族遊民的夜宴場地。

王偉磊他們此次遠行“饒豐”,便是為這兩年一度的夜宴而來。在這個將會招待萬族遊民的聚會上,與萬族同胞一起禱告,祈願今後的風調雨順。

不過對於身為盟長的王偉磊而言,旅途的跋涉除了慶賀陽春的到來之外,更為重要的是在陽春夜宴最後一天所設辦的“盟長宴會”。

屆時,萬國的百位盟長將會在此聚首,同國主商討各盟族新一期的發展方向。而王偉磊作為近海西部,崇海盟族的盟長,此次便是代表整個崇海盟族來參與宴會。希望能在這次宴會上力爭發展資源,改善盟族近年來日益艱難的發展環境。

……

時至黃昏,殘陽似血,地平線的天地相接處,雲層被落日的光芒塗抹的猩紅一片。

在漸近的喧囂聲中,前方泛動赤橙色碎影的河面上終於依稀有船隻可見。

在歷經這半個月的孤舟獨槳的寂寥後,三個年輕人都有點欣喜若狂,甚至有種他鄉遇故知般的感動,還相距甚遠就在船上蹦跳了起來,朝著那些船隻不停的揮手吶喊。

其實每逢兩年一度的陽春夜宴之時,在千川的各地都可以看見萬族的遊民行經在土地之上,相互結伴而行也屬稀鬆平常。

只是王偉磊一行人所在的村落實在太過偏遠,加之漁船破舊,速度慢,所以一路上才形單影隻。不過今時碰到,想必離此行的目的地也不過咫尺之遙了。

此時,眼看目的地近在眼前,因先前遭遇黑甲鐵騎一事而變得沉悶的氣氛終於重新活躍了起來。

薩玫朵、維倫佐也再次來了興致,聚集在船首撐船的許鵬身旁,七嘴八舌的討論起從盟里老人口中所聽來的見聞,對各種未曾謀面的新奇事物已經是躍躍欲試。

薩玫朵興致勃勃,在許鵬旁邊踮著腳,一邊比劃著一邊說道:“許大哥,等會一定要先去看大篝火,聽村裡的奶奶說,那篝火燒起來就跟一棵紅色的大樹一樣!”

她一邊說著,已經是徜徉在幻想的海洋,彷彿此刻已經置身在宛若紅色大樹般的篝火旁,眼眸裡都放出了火焰般的光亮。

一旁的維倫佐聽到後卻不樂意了,癟著個臉拍著肚子大呼:“不行!我們要先去大吃一頓!這些天吃的都是乾糧,吃的嘴巴都快不識味了!”

耳中不停傳來三個年輕人對夜宴行程規劃時的嬉笑打鬧聲,坐在船艙內的王偉磊對此卻是提不起半分興趣,只是暗自鬆了一口氣,輕聲一嘆:“總算是在夜宴結束前趕到了。”

王偉磊才年近五十,終日操勞之下,如此年齡便已盡顯老態。

這次參與夜宴,路途遙遠,顛簸起伏,加之河流溼冷空氣的危害,以及遭遇黑甲鐵騎一事所造成的精神壓力,諸般原因之下,跋涉至此的王偉磊的身心其實早已疲憊不堪。

只是擔心誤了行程,才強提著一口精氣神,一路堅持。此時見已臨近目的地,王偉磊這口精氣神難免有所鬆懈。

卻不想這才有些許放鬆,頃刻間便有一股力竭般的虛脫感衝擊全身,他頓時眼前一黑,耳中已盡是嗡鳴。要不是他坐的穩當,又倚靠著船艙,都險些栽倒在地。

靜坐了好一陣,王偉磊才感覺好了一些,隨後又深呼吸了幾次,才總算將這口氣緩了過來。

這力不從心的身體狀況讓王偉磊眼神一黯,不禁想到了自己意氣風發時的豪言壯語——“以振興崇海盟族為己任!”

不過現在看來,這曾幾何時的期許願想,終究還是敗在了現實的諸多無奈之下。今時老矣,那些宏圖大志也只能歸寂在少時夢中了。

“昔許凌雲志,豪言仗天遊,今回首,空興嘆啊……”

王偉磊有感而發的自語,以自嘲的語氣從嘴中呢喃出聲,他心有不甘,但卻也無可奈何。

“王叔,你在想什麼呢?”

心中鬱結正深,一聲清亮的呼喚卻突兀傳來,將王偉磊的思緒打斷,把他從追思過往的哀愁中拉了回來。他將落寞的神色收斂好,這才轉身看向了薩玫朵。

薩玫朵此時正探著腦袋看向船艙內,朝氣蓬勃的臉龐上,正洋溢著純真無邪,可以撫照心靈的笑容。

“這就是我傾注心血的全部了!”

王偉磊心裡這般想著,臉上堆積的皺紋舒展成了慈祥的弧線,他應聲回答:“沒什麼,只是想到馬上就要到地方了,我這把老骨頭總算能緩緩咯。”

“王盟長,瞧您說的!”

王偉磊的服老,讓薩玫朵很是意外,她不禁學起了村裡大嬸那浮誇的語氣來進行應對。

踏步走進船艙內本來還想繼續說笑,卻從晃進船艙的火光中瞧出了王偉磊眉宇間的疲態,突然間覺得王偉磊似乎蒼老了許多。

薩玫朵不禁在原地愣了片刻,心中莫名泛起了一絲酸楚。然後便做著鬼臉,裝作一副古怪的模樣,一邊粗聲粗氣的咕噥著一些奉承的話語,一邊走到了王偉磊身後幫他按起了肩膀:“王盟長!您可是我們崇海盟族的支柱,大家還得靠您頂起這片天咧!”

薩玫朵的貼心讓王偉磊感到心頭一暖,那調皮的樣子更是讓他的心情一時間也輕鬆不少,便搖頭笑道:“你這小丫頭,什麼時候還學會拍馬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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