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音藏在袖中的手握緊。
這信封上,確實是嫂嫂的字跡,是她臨終前交給雨墨的那封信。
可其中的信早已被大哥隨身帶著,如今,信封中是空的信紙。
她也是沒了辦法,眾目睽睽之下,只能想盡藉口拖住他,而能讓他暫時停留的,恐怕只有以嫂嫂名義送出的信了。
齊暉遠緊緊捏著手中的信封,將一角都捏得皺起。
“夫人放心,在下…定會帶到。”
“有勞二皇子。”
齊暉遠低頭看了片刻,才轉身,提步上馬。
楚南音捏著拳頭,甚至想衝上去攔馬。
丫鬟忙上前扶住楚南音的胳膊,
“小姐。”
楚南音回頭,
“錦瑟!你來了,沈澤回來了?”
錦瑟點頭,湊近楚南音耳邊小聲說,
“嗯,沈澤已經在校場外等候,人找到了。”
“好。”
錦瑟扶著楚南音走到皇上面前,齊暉遠正在與齊景帝告別,
“父皇,兒臣定不辱使命。”
“好,你…”
“皇上,臣婦還有要事稟報。”
齊景帝話語被打斷,可看著面前這女子熟悉的眉眼,又無法生氣,只能開口,
“暉兒帶著大軍即刻出發吧。沈少夫人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看著齊暉遠騎馬掉頭,將要離開,
楚南音忙說道,
“他不能走,臣婦要說的事,正是關於二皇子,臣婦要告發,二皇子勾結外敵,他絕不能帶兵去戰場。”
上萬人的校場上,鴉雀無聲,唯餘楚南音的聲音迴盪其中。
齊景帝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女子,
“你可知你在說什麼?此等叛國之罪,你若是誣告皇子…”
“臣婦不敢,臣婦以性命擔保,絕無半句虛言。臣婦有證人,陛下此刻便可以審問。”
近些日子,皇宮中當真是怪事一件接一件,文武百官已經從最開始的不解議論,到現在的淡定接受。
大皇子深陷刺客風波,可最後又被放了,陛下傳旨,刺客另有其人。
六皇子原本最得帝心,正妃又有了身孕,可如今卻最受陛下猜忌,陛下將軍權交給二皇子都不給他。
二皇子眼看著要被陛下重用,拿了軍權,就等著帶著軍功回京,就要一飛沖天,可沈家夫人帶著二少夫人不知去校場說了什麼,二皇子直接被陛下下旨,帶回宮中。
朝中有分量的大臣再次被迅速召入宮中。
而宮內,承乾殿內,齊景帝端坐上方,面上喜怒未辨。
二皇子竟跪在下方,身旁還有一黑衣男子,同樣被人押著,跪在下方。
齊景帝當著眾臣的面,下了旨意。
領兵之事已經耽擱一日,不能再耽擱,大皇子結束面壁,帶兵出發,支援沈將軍。
眾臣還來不及驚訝,緊接著,齊景帝的話,讓他們又將目光轉向下方跪著的二人。
齊景帝看著下方跪著的狼狽男子,神色凝重。
內侍在男子身上檢查過。
“陛下,此人左臂確實有一道極深的傷口,經侍衛辨認,與那日行刺的人傷在同處。胸口處有青狼刺青,確實為南陵人無疑。”
“哼。”
胡將軍被人押著,跪在地上,不止衣著破爛,面上也是有道道血痕。
他原本已經在齊暉遠的幫助下逃了出去,正要啟程返回南陵參戰。
可不知從哪來了這麼一個難纏的角色,身手不錯,一直追著他。
他若沒受傷,倒也不怕。
可偏偏那日被刺傷手臂,傷口極深,他又慣是左手用劍,所以才不敵對方,被抓了回來。
不過,不論原因如何,敗了就是敗了,他征戰沙場二十年,一直都明白,這輩子,他只能輸一次,沒有重來的機會。
所以,他也不掙扎。
只是身為軍人,可以輸,卻不會降,也不會出賣自已的國家和君主。
像齊暉遠那樣的人,他瞧不起。
如今這齊國人將自已活捉回來,若是打了什麼算盤,可註定要落空了。
“本將軍是南陵人又如何?今日是本將軍技不如人,如今被你們抓了,要殺要剮隨你們,但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眾臣譁然…
果然是南陵人,還是個將軍…
“上次便是你入宮行刺朕,你是如何入宮的?”
“哼,你身為一國君主,你的子民卻有人恨不得你死,自然是你們齊國的臣子帶我入宮的。”
“是齊暉遠帶你來的?”
齊暉遠僵著臉頰,開口呼冤,
“父皇,兒臣沒有,兒臣不認識他。”
楚南音與沈夫人站在一旁,看著臉上滿是怒氣的天子。
正如知道了齊修遠養死士一事後,齊景帝認為這是皇族的醜聞,不欲對外宣揚。
如今二皇子可能通敵叛國一事,於他而言就是更大的醜聞,他自然更不可能讓他人知道。
可偏偏,剛剛楚南音是在大庭廣眾下,喊出了齊暉遠勾結南陵的事。
讓齊景帝想藏都無處藏,只能無奈,將朝中重臣都宣入宮,一起評斷此事。
反正他們明日也就能聽說此事了,也無隱瞞的必要了。
“沈少夫人,你說有證據,不知證據在何處?”
楚南音上前,
“陛下,臣婦可否先與這刺客說幾句話?”
“嗯,準了。”
“謝陛下。”
楚南音上前,胡將軍看著這個眼熟的貌美婦人。
“這位將軍可還認得我?”
“哼。”
胡將軍扭過頭去,不看她,他也不樂意與女子打交道,
楚南音也不惱,笑著說,
“你既是將軍,武藝也不錯,不回南陵去征戰沙場,何故在異國他鄉,一直追殺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會覺得有損臉面嗎?我家將軍可就從來不會欺負弱女子。”
胡將軍轉過頭,大聲道,
“你別汙衊我,本將軍從不欺負弱女子,會對你動手,是因為你是沈家人,要怪就怪你嫁到沈家。”
“你狡辯,你第一次追殺我的時候,我可沒嫁入沈家,你當時分明是見我一個女子,便起了歹心。”
胡將軍的臉都漲得通紅,他何時被人這樣說過,對方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將他…說成了一個淫賊。
“你,你胡說,不許你汙衊本將軍,那時你已經定下親事,你分明就是沈家人了,本將軍才會答應對你動手,本將軍才不會傷害無辜女子。”
“答應動手?你答應誰對我動手?誰跟你說我已經與沈家定親了?”
“齊…”
“胡…”
胡將軍只信奉能動手絕不動口,從沒與人爭過口舌,更不要說是如此胡攪蠻纏的女子,情急之下,差點脫口而出齊暉遠的名字,還好及時反應過來,收了口。
可齊暉遠卻沒有那麼淡定,眼看著他們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胡將軍也被說得著了急,自已跪在一旁,早就心焦不已。
他一直知道,這胡將軍粗人一個,有勇無謀,況且一直高高在上的姿態,對他這個皇子也不見尊敬。
他覺得,這個胡將軍並不見得會為他隱瞞。
眼看著胡將軍要說出他的名字,他終於控制不住開了口。
剛一開口,齊暉遠就知道,他完了。
“胡?這位將軍姓胡?倒是個好姓,可是,二皇子您怎麼知道他姓胡呢?”
“我…”
齊暉遠不敢抬頭,額頭上冒出冷汗,彷彿感受到了上方齊景帝如箭的目光。
楚南音還在繼續說道,
“胡將軍,你就是為這個人在隱瞞嗎?他值得嗎?”
胡將軍也知道,剛剛說錯了話,可他也只能抵死不認,哪怕還有機會,留著齊暉遠,才能給他南陵傳遞更多訊息,他無論如何,還是要努力保下齊暉遠。
“你少騙我說話,你們齊國人當真狡猾。”
“我可不是騙你,胡將軍你自已想想吧,是寧願犧牲自已保護一個齊國皇子好,還是說出實話保護自已好。”
胡將軍抬頭,滿面狐疑,
“你…會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