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看他進來，“處理完了？”
傅連嶽點點頭，樂清歡還是緊閉著雙眼躺在床上，眼睫微動看上去睡得並不踏實，像是被夢魘住了。
傅連嶽頓了頓，“你彆強撐著了先回去休息吧，我看著她。”
沈妍面色不悅地看他一眼，但是確實很累，接連著幾天沒有睡好，鐵打的身體現在也有些遭不住。
“那你先看著，早上我再過來。”
沈妍關上門走了，屋裡又陷入一片寂靜，傅連嶽坐在床前看她不安的睡顏。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她的眉心，順著她的鼻樑劃過嘴唇，他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
兩指併攏點在樂清歡的眉心，源源不斷的力量湧入樂清歡的身體，那麼磅礴又溫暖的力量縫縫補補著她受創的靈魂。
樂清歡只感覺渾身都泡在溫熱的水裡，全身都舒展開來，像是羽毛掃過心頭一樣，她在夢裡發出一聲喟嘆然後老老實實睡去。
傅連嶽收回手捂住心口連連喘息兩聲，然後疲憊地靠坐在椅子上緩緩閉上了眼。
樂清歡剛開始在夢裡總感覺睡得不踏實，莫須有的恐懼如影隨形般跟隨著她，即使在夢裡也驚懼不安。後來，她感覺到傅連嶽的氣息在身邊於是漸漸感覺到溫暖，強大的力量緊緊護住她，她不再害怕然後沉沉睡去。
早上再醒來的時候天才矇矇亮，樂清歡不知道自已睡了多久，眼皮重的睜不開。她乏力地躺在床上打量起周圍的環境，消毒水的味道爭先恐後地湧入鼻腔，樂清歡動了動手指才感覺到身體的存在。
隨後她的目光精準地鎖到傅連嶽，他還在睡，高大的身體縮在椅子裡委屈巴巴得容不下他。哪怕睡著了也是眉心緊皺，臉色看著蒼白，樂清歡想伸手撫平他的眉頭卻發現自已抬不起手渾身沒有力氣。
傅連嶽在她看著自已的時候猝然睜開了眼，於是兩人的目光短暫地交匯。“醒了？”傅連嶽的嗓音又啞又低，沙沙地搔著耳朵。
樂清歡點了點頭，嗓子像生了鏽一樣，說一句話都費勁，“我怎麼了？渾身沒有力氣。”
傅連嶽給她倒了一杯熱水，神色淡淡地，“你沒事了，現在只是需要好好休息。”
傅連嶽將她從病床上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已的肩頭，樂清歡想自已喝水，卻被傅連嶽輕巧地繞開了。“我來吧。”
樂清歡沒力氣和他爭執便隨他去了，傅連嶽的身上還帶著一股冷香，她說不出來什麼味道，卻覺得很安全，夢裡也若有似無地聞到過。樂清歡感到他肩頭又硬又結實，她的思維又開始發散，不由自主地想問他的傷好沒好，但是張了張口沒有問出口。於是安靜地靠著他，傅連嶽神色溫柔沒有半點不耐煩。
甘甜的水滋潤著她乾澀的唇，沙啞的喉嚨，熱水溫暖了她半死不活的身體，直到身體回溫她才感覺自已活了過來。
樂清歡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也不想問，問了也是自討沒趣。於是喝完水她又閉上眼睛不去看傅連嶽的表情，傅連嶽看她虛弱的樣子想問她沒有什麼要問的嗎？但是看她不願意交流的樣子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
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傅連嶽突然感覺樂清歡離他很遠，她對他禮貌又疏離此刻不再有半分的越界。
樂清歡陷在被褥中，只露出半張臉，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樣子。傅連嶽的喉頭滾了滾，唇角緊緊抿著，“你好好休息，沈妍等會兒會過來。”
樂清歡腦子很亂，她又給傅連嶽惹麻煩了，聽見他的聲音也只是淺淺應了一句，“嗯。”
病房的門被帶上，樂清歡睜開眼她知道傅連嶽出去了，於是病房又陷入死一般的寧靜，空氣中還殘存著他身上的味道，樂清歡皺了皺鼻子。
果然沒過多久沈妍來了，一進門就看見她坐在床上呆呆地看著窗外，神色落寞又孤獨。她好像瘦了不少，病號服穿在身上還是感覺空空蕩蕩的，看見沈妍露出一個虛弱的笑。
要不是怕被護士趕出去沈妍就嚎了出來，她緊緊抱著樂清歡一直在說對不起，樂清歡無所謂地說道沒關係。
沈妍把她昏過去之後的事情給她說了一遍，樂清歡偶爾點點頭，但是也不說話。直到說到傅連嶽樂清歡的臉上才會有微微晃神，但是目光沒有焦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是你讓他來的？”樂清歡握住她的手，看她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受的傷。
沈妍邊說邊看她的表情，生怕自已說錯什麼，於是謹慎地說道，“歡歡你不願意見他嗎？”
樂清歡一言不發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表情也很麻木，“沈妍，我們回去吧。”
樂清歡此時和之前像是換了個人，以前嘰嘰喳喳得好像又說不完的話，此刻卻不願意多說一句話。
沈妍摸了摸她的臉，看她泛紅的眼角，“沈妍，我又給他添麻煩了。”
沈妍不知道傅連嶽又作了什麼死，在心裡把傅連嶽又狠狠罵了一通，“沒事，沒事，等你休息好了咱們就回去。”
樂清歡心裡又酸又空，她想幫傅連嶽卻一直在幫倒忙，或許沒有她傅連嶽會更順利，這種感覺自已拖了後腿的感覺不算好受。危難之時她很想見他，想見得快要瘋掉，她只知道傅連嶽來了她就安全了，沒有傅連嶽解決不了的事情，但是真的見到的時候又感覺莫名的恐慌，覺得自已不配站在他的身邊，她什麼都幫不上。
曾經的信誓旦旦說要幫他好像成了個笑話，她怎麼敢在傅連嶽面前這麼說，於是她感到心口泛酸不願意再見他。每一次見他都會感覺方寸大亂，想靠近又不敢，樂清歡的心現在亂得要死。
沈妍看她躺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床頭的玻璃杯，陽光照進來，杯身折射出彩色的光斑。
傅連嶽靠在門外的牆上，垂下頭看著無數的人來來往往，他們的腳步有緩有急。來人無不好奇地打量著他，在揣測他明明看起來氣質卓然卻為何頹唐得一言不發。
明明只有一牆之隔，但是誰也沒有先開口，好像誰先開口就承認自已過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