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不僅是肅千機,連莫輕白都愣住了。
肅千機凝視著眼前自稱唐雲澈的年輕人,目光中滿是疑惑。他瞥了一眼身邊的莫輕白,彷彿在尋求一個解答。
“我是臨安城的一個郎中。”唐雲澈的聲音平靜而堅定,透著一股從容不迫的氣質,“輕白姑娘曾在我那裡療傷,我們的心在那時便緊緊相連,情投意合,私定了終身。她曾提及,您在她心中既是老師,又如同父親般的存在,所以我特意前來拜訪您。”
然而,莫輕白卻在一旁偷偷地翻了個白眼,心裡暗自嘀咕:“這傢伙作為神明,撒起謊來可真是臉不紅心不跳。”
“哦......”肅千機捋了捋花白的鬍鬚,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隨即又突然想到什麼,連忙向莫輕白求證:“他方才說你受傷了?傷到哪裡?傷的重不重啊?”
莫輕白笑了,雙手環住肅千機的手臂搖晃著,撒嬌的說道:“沒事的,都好了...您看我現在這不是活蹦亂跳的在您跟前嗎?”
肅千機這才鬆了口氣,餘光瞟向對面的唐雲澈:“看來這位公子醫術高超啊......”
“你這次回來,不會僅僅是讓我看看你的心上人這麼簡單吧?”肅千機輕輕地揚起下巴,語氣裡帶著一絲不容置疑。
“確實......是有些事情想請教師父......”莫輕白手指不停的繞著衣角,有些窘迫的說道。
肅千機微微一笑伸出手示意:“邊走邊聊。”
莫輕白和唐雲澈二人順著他的指引,走出了千機樓。
一路上,唐雲澈與肅千機並肩而行。
他輕聲細語的探尋著千機宗的歷史脈絡,問及宗門何時成立,又經歷了那些滄桑變遷。
二人甚至還談及莫輕白剛進入宗門時的趣事。
“她啊,當時找到我時,一臉的苦大仇深...問她為何修道啊?她就說是為了報仇,問她為什麼要報仇,找誰報仇,什麼都不說,就是給我磕頭......”
肅千機目視遠方,面露回憶之色:“那額頭啊......磕的是鮮血淋漓,把她跟前的地面都染紅了......”
唐雲澈側目看著莫輕白,滿眼的心疼。
“後來啊,我才聽她說起她的父母族人。小小年紀遇到這麼大的變故,莫說是妖族,就是人恐怕也難以保持理智,容易讓仇恨侵蝕心性。可她這麼多年,依然能保持著一份難得的單純與堅韌,實屬不易。”
唐雲澈贊同的點了點頭。
“她那時最喜歡吃桂花糕,還一定要我做的她才吃,每天宗門眾多事宜,我哪有那麼多時間給她做桂花糕?她就自已學著做,差點燒了我的東廚.....”
“這孩子怕黑,夜裡你要為她點一盞燈......”
莫輕白的心湖被師父深深觸動。
師父對她,宛如親生父親一般,細心的拾起她那些零星的回憶。如同對待即將贏取自家千金的乘龍快婿一般,向唐雲澈細細叮囑——她喜歡什麼,害怕什麼,你定要溫柔相待,莫要讓她受到絲毫委屈......
這樣的師父,怎麼可能和捕殺妖族的事情有關呢?
莫輕白幾次想開口詢問,卻被唐雲澈用眼神壓了下去。
不多時,三人行至賓客廳。
肅千機先行落座,又差人搬來兩把椅子放在自已身邊,示意莫輕白二人坐下。
“有什麼事,便說吧!”肅千機輕撫長鬚,正色道。
莫輕白看了看旁邊的唐雲澈,見他微微點頭,這才說道:“師父......可曾遣人去過羅雲山?”
肅千機瞳孔驟然一縮,但很快便恢復了平靜。
“未曾去過。”
莫輕白如釋重負般長舒了一口氣,但還是有些疑惑的問道:
“師父未曾派人去過那裡,可為何有人在那裡撿到了刻有千機宗三字的腰牌?”
“你在千機宗多年,可曾見過千機宗的門人何時有過腰牌?”肅千機眼神凌厲,沉聲說道。
莫輕白有些無措的瞥了一眼旁邊的唐雲澈。
唐雲澈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轉頭對肅千機淡然一笑道:“那既然如此,定是有人藉著千機宗的名號,行捕殺妖族之事。”
隨即,唐雲澈眼中厲色一閃:“那道長覺得,會是誰如此大膽,敢做出這種有違天道之事?”
肅千機身形一怔,背後竟不自覺的泛起一絲涼意。
眼前的男人,定不像他自已說的那樣簡單。
可方才路上,他分明沒有從此人身上探出一絲不屬於人類的力量。
肅千機活了幾百年,差一步便可位列仙班,他自認沒有人還能在他面前匿力藏能,裝神弄鬼。
“貧道不知。”肅千機闔上雙眸,淡淡說道。
“公子可知,樹大招風。這些年假借千機宗之名行的不義之事還少嗎?”
“是非曲直,自有公道。”
莫輕白恨恨的瞪了一眼唐雲澈,似乎在怪他惹了師父生氣。
“千機道長莫怪,在下只是不忿。”唐雲澈緩緩起身,拱手道:“敗壞輕白師門的名聲,在下實在是......氣憤至極。”
肅千機眼簾微啟,上下打量著向他恭敬行禮的唐雲澈。但他總覺得這個彬彬有禮的男人身上,似乎隱約透露出一絲高高在上的桀驁。
“閣下可是修道之人?”憶起他方才眼神中流露出的壓迫感,肅千機心有餘悸的試探道。
“山醫命卜相,本就是同宗。”唐雲澈唇角微微上揚,緩緩道:“只是在下與道長,所求不同罷了。”
“哈哈哈!”肅千機乾笑一聲:“貧道求的是成仙得道,閣下求的是治病救人,這樣說來,倒是我膚淺了。”
唐雲澈依舊淡然:“同為修者,何來高低貴賤之分。”
“好,好,好。”肅千機連說了幾個好,“後生可畏啊!”
說罷,便不再理會唐雲澈,轉而問莫輕白:“此行前往天界,可有收穫?”
莫輕白眸色一凝:“我父母族人被殺一事,天界並不承認是他們所為。”
“哦?”肅千機眉頭輕挑:“那是何人所為啊?”
莫輕白正欲告知他上古邪神與黑石的事,唐雲澈卻微不可察的捏了一下她的手指。
“我也不太清楚,天界的神明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斷不會無端殘害生靈。”雖不知唐雲澈所想,莫輕白還是默契的選擇了隱瞞。
“可笑!”肅千機突然動怒,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盞應聲而碎。
“狗屁的好生之德,天界這幫畜生,最是道貌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