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衝雲頂，濃霧繞山腰。
五嶽連環相接，正心處形成低窪塘池，數百根擎天柱穩紮基地，半空懸以巨物，設為擂臺。
各家仙族掌門皆來坐鎮，天潢貴胄亦步亦趨，看熱鬧的百姓堆砌在後幾排，場內人海茫茫。
仙使走上臺，吐字清晰的唸完規則，便施法催動古木撞擊洪鐘，波音頓時如水紋般四散。
渾厚蒼勁的嗓音遍佈整個賽場：“道門試煉，第三場，開始!”
今日乃百年難遇的道家甄選，功成者即有資格進入天下第一仙門!
林綰站在邊緣，與其他競爭者的鮮亮不同。
小女孩穿著最廉價的麻衣布鞋，髮絲枯燥凌亂，泥土遮住原有五官，唯獨那雙眼，本該純真的年紀，神色卻透著不符的沉穩。
“沒勁，凡有點資質的，年年都奔著扶光去，還偏要拉幾個當陪襯。”
說話的是蒼穹派長老，近年來宗門地位不斷下滑，欠外款數金，資源匱乏，已連續三年招收人數為零，整個門派不過百人，當之無愧的最爛仙門。
他忍不住翻起白眼，無聊的又去摳鼻屎。
莫青年淡淡瞥向師弟，捋了捋長鬍，作為蒼穹派掌門人，有責任讓他樹立正確三觀：“師弟慎言，只要顱內無疾，人家不往扶光跑，難不成來繼承蒼穹派的兩畝地嗎？”
莫青雲：“……”
林綰自小生活在貧民窟，同母親相依為命，天為被地為席，靠乞討為生。
那日她如往常跪在長街，給路過的貴人們磕頭，希望能得些銀錢。
不曾想村中惡霸滋事，林綰不給銅板，便召集混混對她拳打腳踢，自已非良善之輩，將那人咬掉半根手指，幾日後被尋到家中。
見母親臥病在床，林綰又是個小姑娘，也不再收斂，醜陋的嘴臉徹底顯露，不僅翻走買藥的救命錢，毀掉她的家，更妄想兩人為那斷掉的手指償命。
無力感深深擊垮林綰，仍倔強的挺起半大的軀體，護在母親跟前。
只恨自已太弱，資質連修煉的邊緣都夠不上，母親也護不住。
“法相——”劍靈感應到召喚。
少年白衣袂袂從天而降，一朵梨花壓海棠，玉樹臨風勝潘安，鞘懸於身側興奮抖動，皙白的手掌提柄而出，彈指間打的惡霸鼻青臉腫。
他挽了個劍花插回鞘中，眉宇冷似寒酥：“還不離開？”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不殺之恩。”
惡霸痛哭流涕，跪在地上磕頭拜謝，轉身連滾帶爬地逃出去。
林綰懷揣戒備，帶著母親後退幾步：“你便是張忽悠口中的……仙人？”
“在下只對道法有所鑽研，仙人不敢。”他笑起來如冰川融化，潺潺春水流轉。
翩翩我公子，機巧忽若神。
“……為何要救我？”
林綰壓住心內恐慌，雖感激仙人救下母親和自已，又覺疑惑？
兩人非親非故，也無利益拉扯，若是她定然不會多管閒事。
“為道命題，也為重要之人。”
仙人唇邊始終掛著笑容，也不嫌髒，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許多年前曾有人給我出過一道課題，名為蒼生。為解題，意遊歷九州。”
“然，霧失樓臺，月迷津渡。”
林綰癟嘴，意思是到現在他也沒參透這道題?
“帝光天之下，至於海隅蒼生。”
母親曾教導過些詩詞，這是她目前能引用的最優解。
“非也，天下事天下人管，你可有在意之人?”仙人也不惱，像談家常似的詢問。
林綰沒有猶豫的點下頭。
“若改日她遇難，你可希望有人能伸出援手?”
仙人睥著林綰繁雜的眼神，不由覺得好笑，蹲下身與她平視，字句真切道：“萬事萬物皆要有人做第一位，你我並無不同，只是你現在年歲還小，見的人和事不及我，待長大後，會遇見更多想保護的人，他們皆是芸芸眾生的一份子，到時你可忍心讓他們離去?”
林綰參不透，這些話對於現在的她太深奧。
可有一點，她心自知。
“我想變強，保護母親。”
……
道門試煉，是林綰的機會。
若順利透過，今後可扶搖直上，前途似錦。
她絕不能輸!
擂臺還剩下三名男孩，他們無不衣著華麗，手握名劍，看林綰的眼神充滿防備，等待時機。
“臭丫頭，你還是趁早下去吧!”
男孩似乎想打她個出其不意，提起劍便衝去。
林綰平靜的看著，直至劍尖即將戳入心窩，長睫下的黑眸微微閃動，她快速側過身體。
來了個後踢，單手拽住男孩脖領，旋身於半空，雙腳蓄滿力量正中腰骨。
“啊！”他慘叫著掉落下臺。
林綰平穩落地，抬起頭的瞬間，眸光犀利，可很快又被掩藏。
這些富家子弟多是花架子，淘汰即可，重傷的話，背後那些權貴恐不會放過她。
另外兩人像是看出林綰不簡單，決定合力對付，互相使了個眼色，進行包抄。
林綰壓力倍增，眉眼緊鎖，居然還會找幫手？
她捏緊拳頭，做出防禦姿態。
凌厲的視線掃過場上每個角落，面部緊繃，彷彿叢林內初次狩獵的狼崽。
瞅準弱勢的那個，林綰迅猛地飛撲過去，將人按倒在地，拳拳到肉，不留給對方絲毫喘息空暇。
“你還愣著作甚，快來救我!”男孩抱緊頭顱呼喚夥伴。
林綰用餘光時刻提防周圍，劍來的那一秒，寒光乍現!
察覺危險，她毫不眷戀地丟棄獵物，順勢滾下去，同時快速調整姿勢，左腿跪臺扶地，身體堅挺。
“她沒有武器，絕不是我們兩人的對手!”
這句話讓他們底氣倍增，動作劃一，朝這個方向襲來，兩把劍上下齊發，誓要置人於死地!
林綰眼底沉深，望著劍鋒。
將力量都集中在手臂，身子與地面只留出幾毫距離，當眾演繹滑跪，完美躲過此招。
不顧旁人驚異的目光。
手掌運功扭動，右手搶過低處的劍柄，翻身倒立，兩腳鎖住男孩脖頸，以迅猛強烈的巧技，高速旋轉。
所有人呼吸滯緩，視線聚集在同處。
只見男孩在空中轉了半晌，重重砸在擂臺，塵埃四起。
他摸著胸口，咳出道鮮血。
觀力度，絕對不輕!
莫青雲愈發欣賞，笑由心生：“小姑娘倒有些意思。”
林綰眼神堅定，並未因此時的小勝利而掉以輕心，反而握劍的手更緊了。
“現在，來場真正的對決。”
男孩雙手顫抖著抓住劍柄，眼裡泛起絲絲懼意，依舊壯起膽子道：“你別得意，我可是四象山莊的人!”
他妄圖用這個幾個字鎮住女孩。
林綰久違的臉上出現抹嗤笑，不再多言，反轉手柄，長劍橫殺過去!
男孩立刻拎劍格擋，隨著聲錚鳴，堪堪立住腳步。
雙劍鬥決，空中氣浪滾滾，銀火燎燃。
兩人都頗具才能，可惜林綰更勝一籌。
她揚劍任由其飛，彎腰從側面襲來，回身轉步，完美接住武器，狠狠地砍向男孩肩膀。
銀光似彎月，血液流濺!
他面部猙獰青筋暴起，虛弱地用手擋住傷痕，即便不曾有分毫停頓，再回頭已不見女孩，瞳孔微縮。
只感到脖子冰涼，劍就落在身後。
“你輸了。”
四象山莊不會允許他輸，當專門訓練出的兵人沒有利用價值，便沒有存活的必要。
“輸？”男孩瞳內閃過偏執，手掌緊縮，忽然吼道：“我不可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