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沒錯，但是，”阿丹聲音壓的極低，“孩子沒保住，小產了。”
白兮恍然，怪不得不能說，原來是忌諱之事。
“既然你問到了，就多說與你一些，以免日後因此受到牽連。”阿丹將白兮拉到水上的一處涼亭上，那裡四周環水，只有掠耳的颯颯風聲。
至此，阿丹才安下心來，“那柳姑娘，確是唯一懷有龍嗣之人，許多人都對她十分敬重，她也因此搬出了這裡，去了皇帝身邊，聽說皇上還為她請了位太醫日日診脈，卻不料最後還是出了差錯，沒保住胎兒。”
“皇帝愧疚不已，更是對柳姑娘加倍珍視，要封其為貴人，奈何大臣們極力反對，說沒有誕下龍嗣的女人，是不能封為貴人的，此舉有違朝綱，因此，皇帝並未將其封為貴人，但卻對其更加寵愛，蜀道的事，想必你也早已聽說，所以呀，他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留在皇帝身邊，且備受寵愛的女子，也正是因此，宮裡人都對她十分敬重。”
看來，這皇帝身體沒問題，那就應該單純是對自已不感興趣了。
白兮第一次因為自已魅力不夠而感到慶幸。
“不過，這柳姑娘得上得如今之位，憑實力也好手段也罷，我們作為旁人，不敢妄加評判，你只需記得，越是高位上的人，相處時越是小心便對了。”
白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時難以壓制心中好奇，又問，“有太醫日日為其診脈，如此周到謹慎，為何還是沒保住胎兒？”
“這件事，說什麼的都有，至今都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有的說是有人妒忌，給柳姑娘的飯菜中下了藥，有的說是柳姑娘不想為昏君延續香火，故而自已服藥墮胎，還有的說是皇上懷疑柳姑娘腹中胎兒並非已出，因此命人暗中做了手腳。”
阿丹嘆了口氣，隨意坐在美人靠上，攤攤手道，“誰知道真相究竟如何？但仔細想想，這些說法都是自相矛盾的，根本說不通，如果柳姑娘厭惡皇上，為何現在還留在他身邊？反過來講，如果皇上懷疑柳姑娘腹中胎兒身份，加害柳姑娘，可又為何放著後宮三千佳麗不顧，偏寵愛柳姑娘一人？”
“總之呀，事不關已，我們做好自已便是，可別被這些糟亂事牽扯進去。”阿丹說到這，一臉嫌棄，似乎不想跟那個昏君有半點瓜葛。
白兮心中竊喜，阿丹越是厭惡皇帝，她越覺得心情明朗，也越發覺得她跟阿丹是一條戰線上的好姐妹。
至少在厭惡昏君這一話題上，她們兩個態度一致。
看來呀，昏君就是昏君，人人厭惡，避之不及。
白兮想著，嘴角忍不住浮現出笑意。
“你樂什麼？”阿丹一臉詫異地看向白兮。
“啊，沒什麼沒什麼，”白兮尷尬地岔開話題，“我是在想柳姑娘，人人都說柳姑娘容貌非凡，沉魚落雁，而我們身處這孤芳園中，可否還有機會見到柳姑娘呢？”
“她地位高，按理說是不會來我們這種地方的，但前前後後也來過幾次，主要是來看望幾個當時要好的姐妹。”
“當時一同在此生活的姐妹？”
“沒錯。當年我跟柳姑娘先後進的這孤芳園，同她見過幾次面，對她也稍有了解，她喜靜，平日往來的總是那麼三兩個朋友，想必之後去了皇帝身邊，再無知心好友可交，因懷念故友，才會回來的吧。”
“原來如此，柳姑娘身在高位，還能想著當年的姐妹，看來她也是一個念情誼的人。”
阿丹搖了搖頭，“宮裡的事都很難說的，慢慢你就知道了，總之，防人之心是要有的。”
“好啦，我知道了。”白兮對著阿丹微微一笑，輕聲回應著。
白兮打心眼裡感激阿丹。
她很慶幸能遇到阿丹這樣一位同伴，雖只有短短不到半日的接觸，尚不能說是摯友，但也算得上是皇宮中第一個能交心的朋友了。
她初來乍到，好在阿丹如此相信她，同她說了這麼多需要注意的事項，不然表面上看似快樂的生活，實則指不定因為哪天言行不當，又招致倒黴的監獄生活。
阿丹說得一點兒都沒錯。
防人之心不可無。
她正是因為太過信任老王，才陷得如此境地。
回想起這些，白兮不禁感到心痛和悔恨。
也真是可笑，她竟然曾把老王當作希望。
真是人心難測，世事無常。
在魚鳧國的這些日子，她還是要時刻頭頂著這些話，免得再次落入圈套之中。
正被這些思緒充斥著愣著神，耳畔忽而傳來一陣溫潤的女子聲。
“找了一圈都尋不見你二人蹤影，原是跑到這湖邊消遣來了。”
順著聲音找去，白兮看到一個白衣女子，亭亭立在湖邊，手上正捧著一件白色衣裳——是婉兒。
“剛從製衣坊出來，恰好路過，歇歇腳。”阿丹坐在亭中，一腳著地，另一隻腳蹬著美人靠，隔著遠遠的水面，中氣十足地喊道。
“你這嗓門也稍稍收斂著點，兮兒姑娘尚不知你性子如此，別嚇著人家。”婉兒沿著水上棧道款款走向涼亭中。
“今日裝了樣子，明日裝了樣子，遭不住半月後還裝樣子，早晚有一天會被兮兒看到我如此模樣，又何必讓身心受累呢。”
“你啊，這話說得雖有道理，卻也要稍稍矜持點才是，還好皇上從不來這，若是來了撞見你如此模樣，肯定會找一群嬤嬤教你禮數。”
“禮數禮數，禮數又不當飯吃。”阿丹說著，肚子忽而發出咕嚕聲響。
“才巳時未過，你便餓了，”婉兒歪歪腦袋，一臉無可奈何，“我可記得早飯時某人故意討好陸大廚，多要了只雞腿，一大早就你吃得如此葷腥，這粥也喝了，飯菜也吃了，外加一根雞腿下肚，竟對你無濟於事？”
“合著就你長著一張嘴唄。”阿丹撇了撇嘴，斜了一眼婉兒。
婉兒回了阿丹一個白眼，對白兮道，“別理她，她就這樣，你可千萬別見怪。”
說著，她將懷中的白色長裙遞給白兮，“喏，這件衣服是特意拿給你的，我呀，還沒穿過呢，你拿去穿吧，肯定適合你。”
“啊，好漂亮。”白兮接過衣服端詳著，這做工，這材質，無敵了，不愧是宮中的貨。
“喜歡就好，日後有事就招呼我們，千萬不用見外，我們平日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免不了互相叨擾，我有機會還想和姑娘一同探討詩詞呢？”
“啊？詩詞？”白兮盯著婉兒的眼睛，惶恐之情溢於言表。
認真的嗎？
怎麼又是詩詞，合起來咱就處處繞不開這個話題了唄。
魚鳧國可不興討論這個，晦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