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丹高中一公里周邊的某處電話亭外,有著紅色按鍵的引爆器被小心地由技術人員拆除,另有人去通知第一現場的同僚已抓到同夥,而被拷著的男人形容狼狽,正在被押向警車氣氛顯得很是輕鬆。
能清楚地看見這一幕的寫字樓高處,天台水箱後的中年男子放下剛傳送一封郵件的手機,舉起了狙擊槍。
他身材高大魁梧,灰色短髮被壓在棒球帽下,黑衣黑褲,外套一件軍綠色坎肩,從臉部輪廓與神情看,是冷酷且沉默的性格,契合其狙擊手的身份。
這是一件極其簡單、毫無挑戰性的任務。
科恩懷疑是因為自己距離這裡最近才在今早被安排過來,但他向來沉默,對上司安排炸.彈犯襲擊高中大禮堂,卻又沒有進行多餘安排的計劃沒什麼想法。
“——砰!”準星裡是被捕的男人,科恩扣下扳機。
一聲脆響,男人的頭顱像炸開的西瓜一樣崩裂出紅紅白白的液體,濺在押送他的兩名警員身上,全場靜謐。
一槍擊斃,科恩快速地收拾好裝備,在警方反應過來之前從天台通道離開了。
*
與此同時,帝丹高中大禮堂中,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還在震驚羽川和的[探頭.jpg],對講機裡便傳出來處理組內部“犯人已被捕”的暗號,兩人精神一振,跳過隱約的懷疑,準備相信熱心市民的戰鬥力,先將炸.彈犯的注意力轉移。
“說不出話了?”松田陣平繼續輸出,哈地笑了一聲,“你狀態看著不太好,待會要去醫院看醫生嗎?手別抖,走火可不好。”
炸.彈犯胸膛起伏,額頭青筋暴起,氣急之下連邊上的人質都顧不上,唰地將槍對準舞臺底下這個欠揍的捲毛警官:“就算我槍法不好,也能讓你變成廢人!”
在場的人都不蠢,看見幕布後探頭的年輕人便意識到解決事情需要機會,各自都拿出了最大的演技,做出擔憂或焦急的表情,所幸視線都集中在舞臺上,炸.彈犯也以為眾人是被自己的行為嚇到了。
萩原研二也“不安”地轉頭去看身旁的同事,皺起眉的樣子無奈又憂慮,欲言又止,似乎想勸他不要激怒犯人。
“你敢嗎?”松田陣平舉著擴音器,很欠扁地攤手,似笑非笑,“槍法還是準點好哦,不然沒人會放過你。”
在情緒激動的炸.彈犯身後,悄無聲息掀開幕布的年輕人在他的視線死角上前,她速度極快,行動之間落地無聲,幾個呼吸間便到了男人背後。
在幕布後觀察時,羽川和意識到為了不讓名取被炸飛,需要速戰速決,於是丟下了隨手拿的道具長刀。
而現在,為避免對方驚嚇過度時扣下扳機,她放棄慣用的背後拍肩嚇死你的手段,在他又一次被松田陣平激怒的瞬間,勢如閃電地出手抓住他拿槍的左手,猛地向上一扭的同時右手比作手刀,對準後頸就是一記猛斬。
眼鏡男在感知手臂的疼痛之前,就毫無反應地暈了過去。
手.槍“哐當”一聲落地,被羽川和踢遠,她單手拎著他,快速在他身上可以藏東西的地方拍了幾下,從敞開的外套內兜摸出來一個引爆器。
“咚。”人體落地的聲音沉悶無比,宛如一聲宣告結束的訊號。
“好、結束了——”隨手將無意識的眼鏡男往地上一扔,黑髮紅眼的年輕人轉身朝兩名警官晃晃手中的引爆器,“接下來就拜託你們了,警官先生。”
“這是當然的吧。”松田陣平將喇叭塞給後邊的談判人員,“之後說不定會有感謝信送給你呢,差點被報復的熱心市民。”
“說起來……羽川君,”萩原研二靈光一閃,“這次的報警人,不會是你吧?”
這麼說著的時候,兩名警官已經快步走上舞臺,接過了引爆器,神情古怪地看著地上被“想要報復的目標”再次挫敗意圖的眼鏡男。
“沒錯——”羽川和豎起大拇指指向自己,語氣歡快,“沒想到吧?還是我!”
兩名警官:“……”
你好驕傲誒。雖然確實值得驕傲,但“沒想到吧”這話怎麼聽著就嘚瑟得很?
炸.彈犯要是醒著聽到這話,會氣暈的吧?
想想還有點期待那一幕。
名取週一咳嗽一聲,道:“那個,可以先幫我拆掉炸.彈嗎?”
他轉動手腕,繩子掉在腳下,淡定而謙和地微笑。
“感謝你提供的幫助,羽川君。”松田陣平利索地去看名取週一這位可憐人質身上的綁著的炸.彈,而萩原研二發自內心地道,“關於這個人先前所說的為了報復你,我們會在後續進行調查,希望你注意安全。”
“我會的。”羽川和擺擺手,快步下去了,“祝你們工作順利。”她看了名取一眼,視線交匯,確定了待會的口供——摘去妖怪通知這個元素,彼此認識本就是絕佳理由。
……
隨著危險因素都被解決,爆.炸.物的處理工作也有條不紊地展開。
羽川和與名取週一由現場的警員做了臨時筆錄,負責人也在一邊補充,由於情況簡單到只能感嘆兩人的運氣和舉措,很快就獲得了可以離開的批准。
“抱歉,本來是想著讓你們在這裡玩的。”臉頰上貼著紗布,名取週一帶著歉意道,“沒想到會發生這樣危險的事件。”
三人一貓正走在通向學校大門的小路上。町祭眼看是要到下午才能繼續,而高中生本就是在禮拜天出門,搭乘新幹線來回也需要時間,於是他們乾脆先離開了。
“名取先生你沒事就好。”夏目誠懇地說。
趴在他肩上的貓咪老師發出憋笑的聲音,道:“之前不是說過不讓女性受累是你的風格嗎?直接讓式神去找她了啊,名取。”
“嘛,因為羽川是真的很厲害啊。”名取週一並沒有為被嘲笑而不快,從容地道,“相信可靠的人,在那樣危險的情況下,很正常不是麼?”
“可靠的人”正在走神。
炸.彈犯在去年冬天被她無意中破壞計劃,產生報復的心思很正常,但知道她今天會來帝丹高中大禮堂、還有大數量炸.彈提前佈置好……不太正常。
而且眼鏡男那情緒不穩定的樣子,就不像能頂著和禮堂一起飛上天的風險來現場的瘋狂傢伙。
背後必然有人指使。
邊上的兩個人是她不希望捲入的人,一心二用關注著交談,在名取週一話音剛落,羽川和便接話道:“畢竟大禮堂的角落裡裝著炸.彈呢,還有同夥通風報信,大手筆的報復行為……作為報復物件,真是受寵若驚。”
“因為我的錯才讓名取受傷、整個禮堂都瀕臨危機”——這樣的想法太糾結,顯得羽川和本人有多重要似的,她並沒有過多思考,剛冒出來就從腦海中刪除了,此刻的態度非常坦然。
發生的事無法改變,真正需要被批評的是炸.彈犯和他的同夥,以及背後吩咐的傢伙。
好吧,絕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事件圓滿解決了,否則她沒這麼快調整心態。
擔心她自責的夏目貴志和名取週一悄悄鬆了口氣。
“事件解決就好了。”前者由衷地道。
而後者神情古怪,似乎想到什麼而略顯擔憂,又很快收起。
“對,解決了。”羽川和判斷目前的形勢不需要她向兩人透露出一部分“真相”,於是輕鬆地攤手道,“雖然發生了這件煞風景的事,但我們還有時間去玩,順帶壓壓驚——玩得開心點吧。”
之後再思考這些破事也沒關係。
“就是!”貓咪老師附和道,“本來就是出來玩的,夏目,你也不想灰溜溜會去讓塔子和滋擔心吧!”
確實……夏目貴志表情一僵,又見羽川和好奇的目光,便解釋道:“塔子阿姨和滋先生,是我的養父母,都是很溫柔的人。”
“真好啊。”羽川和了然點頭,心說聽你和貓咪直呼他們的名字都可以看出來——之前在藤裡町,男孩對佐佐木夫婦一直都是姓氏加敬稱,對她和黑澤陣也是接觸久了才更換稱呼的。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兩位確實充滿了親切感。”名取週一有心不想讓夏目貴志接觸到那些危險的事,見話題轉移,也愉快地加入進去,“聽說是將胖貓咪當作家人呢——”
“你說誰胖!”貓咪老師震怒,“他們是被我優美的身姿俘獲,於是全心全意地向我供奉!”
“哈哈哈,貓咪你真是的,真會講笑話啊。”名取週一被逗笑了。
夏目貴志:“老師、噗、你確實很受歡迎……噗嗤。”
羽川和:“視覺上軟綿綿的三色貓貓豬,一眼就讓人喜歡!”
“……羽川你這傢伙說的更過分啊!再怎麼誠懇也很過分啊!”
三人一妖在歡樂的氣氛中離開了帝丹高中。
*
大禮堂的拆彈工作結束,脫下防爆服的兩名專家已是汗流浹背,撐著牆歇息時順嘴問了一句同夥和炸.彈犯的審訊結果。
聯絡警員面露難色,道:“事實上,之前抓捕同夥時,他被狙擊槍射殺了。”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驚訝,卻沒有打斷。
“起先是交由刑事部處理同夥的被狙殺事件,炸.彈犯由我們審訊,但在開始後不久……公安部那邊接手了。”警員看著兩人的臉色,訕訕地道,“似乎是牽扯到了某個勢力,要求我們無需調查。”
“是這樣啊……這也沒辦法。”萩原研二無奈地攤手,笑著道,“辛苦你了。”
“不,請兩位好好休息。”警員敬了禮,便告辭去做其他事。
“……萩。第二次。”松田陣平沉默片刻,語氣複雜地道。
“……確實。”萩原研二點頭,伸手按住太陽穴,下垂眼中流露出憂鬱,“羽川君,應該沒問題吧?”
上次的遊樂園事件,發現公廁有炸.彈的報警人羽川和在隨後又發現炸.彈犯的身份,正好處於現場的兩人前去抓捕,卻僅僅只是對方迎接併為他們引路的那段時間——死了兩個人。
羽川和的嫌疑很快被排除,但兩人隨後關注槍擊案時,卻被告知資料和案件已經被轉交給了公安部。
不同部門的檔案不能隨便調閱,兩人試過打報告,被否決了,沒想到現在又一次……同一個報案人,同樣有人死,同樣被由公安部接手。
到底是該感嘆羽川和的運氣差呢,還是懷疑她和“某個勢力”有關係?
“沒那麼大膽的犯罪分子吧。”松田陣平實事求是地道,“是前者吧。”
“我也是這麼想是。”萩原研二笑了。
即使接觸不多,也沒有人會質疑一個熱心市民——黑髮紅眼的年輕人笑起來時,毫無侵略性的善意與天真幾乎融在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睛裡,無害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