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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世間無劍亦無仙

老者姓陳,名字早已隨著流年逝去,只剩下那雙渾濁雙眸看不清世道。

索性逢人稱自己作陳瞎子。

陳瞎子靠坐在矮牆下,飲下豆蔻酒舒緩胸懷,兩口酒下肚便已是涕泗橫流,拉著姜不寒的手不再鬆開。

“壓風嶺的那群畜生,搶了老朽的東西還不夠,可憐我那尚未出閣的孫女被擄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老朽,對不起我那死去的兒子兒媳啊。”

壓風嶺

姜不寒本不想多管閒事,回想姚祿昨晚的肺腑之言,他即便有些厭惡那個招搖撞騙的年輕道士,可也不得不承認,姚祿所言有點歪理。

尤其是那句“只要你凡事袖手旁觀,不多摻和,落得個難得糊塗,不是什麼壞事。”

可人活世上,總有些人,有些事,躲不開,避不掉,不得不做,不得不管。

自己這般賤如野草的命,尚且苟活,偏偏又見不得別人家的獨苗被連根拔起,連條後路都沒留下。

姜不寒唸叨著陳瞎子嘴裡說的那個地名,石磨村西邊的荒山野嶺,平日裡除了些狼犬野獸在那邊爭奪山頭,可從未聽說過那邊有些什麼山賊匪寇流竄。

“老人家,你莫要慌張,萬事不到最後,都尚有一絲餘地。”

姜不寒嘴上這麼說,可放眼望去,整座村子自己也是人言微輕,誰又能幫自己這麼個無親無故的傻子呢?

酒醉的姚祿麼?還是一言不合就要拔劍的孟丹楓,亦或是不愛拳愛詩書的宋踏星,總不能去求那個十年如一日的岑老怪。

姜不寒想破了頭,只恨自己平日裡怎麼不多讀讀書,沒有馮吉那麼聰慧的腦子,那麼多鬼點子。

馮吉?

姜不寒心神一顫,他有了個想法,便不敢耽擱,走出門去。

後山背陰處的一塊空地,放眼望去看不盡的孤冢墳塋,皆是無名無姓的無字碑,常人看來此地乃是萬中無一的聚陰之地,凶煞之地。

可荒草雜生,鳥獸匯聚的後山上,唯獨這片墳冢旁的樹木長勢最好,最是挺拔。

受風雨侵蝕的墓碑之上,還精心擺放著各類吃食,足以見得祭拜之人的用心良苦。

姜不寒還未踏入墓園,耳邊便想起異樣聲響,好似是劈砍樹木的掄斧揮刀聲,可仔細一聽卻又是出奇的沉悶,沒有半點一刀兩斷的清脆。

姜不寒駐足觀望,幾丈外的那道身影,雙手握著一根厚重扁擔,站在一株合抱之木前,他氣沉丹田,將扁擔高高舉起,自上而下擊打向大樹最為粗壯的樹幹上。

不見扁擔碎裂,只看見大樹抖落下枯槁枝杈,自樹根傳出咔嚓聲響,整顆大樹眨眼間四分五裂,轟然倒塌。

那人俯下身子,將枝杈折斷放在籮筐當中,再用扁擔挑起,向外走去,他抬頭看了眼站在墓園外的姜不寒,平淡的回了句

“我家公子不願來這兒,找他,去村裡的戲臺子那容易些。”

“我不找他,我找你,崔二叔。”

墓園樵夫正是馮吉身邊那位形影不離的中年人,崔嵬。

姜不寒邁步入墓園,剎那間,他只覺得臉頰一痛,好似被什麼銳物切割般,森寒氣息幾乎是瞬間將他籠罩,片刻後又恢復如常。

“剛才是什麼東西飛了過去?”

姜不寒心生疑惑,方才那感覺有些熟悉,可自己又說不上來。

“找我?”

崔嵬放下籮筐,扛起扁擔,那雙看不出喜怒的雙眸打量著這個被自家公子一路欺負長大的少年。

“我手裡沒銅錢,也沒什麼需要你做的,你找錯人了。”

姜不寒剛要張口,崔嵬便先一步抬起扁擔搭在他的肩頭,冰涼觸感自扁擔傳來,一同傳來的還有崔嵬那副毫無半點波動的聲音。

“姜小子,念在你常和我家公子還算交心份兒上,提醒你兩句,人各有命,別多管閒事。”

崔嵬走遠,不曾把這個有些痴傻的少年放在眼裡,只當他是陪自家少爺玩耍的玩伴,和村裡的那些野貓野狗沒什麼區別。

他自然是沒有聽見姜不寒的自言自語。

“救人性命的事情怎會是多管閒事呢?”

在崔嵬這裡吃癟的姜不寒正苦惱於如何幫助陳瞎子救出他的孫女,卻再次察覺到幾里外傳來的一道似有似無的氣息波動。

那道氣息甚是奇怪,整座村子只有一人無意間露出過,孟丹楓!

姜不寒循著那律氣息走去,行至半路又不得不停下腳步。目光所及之處,便是姜不寒無論如何都不願再次踏足的村中禁地。

玉淵湖

此時的玉淵湖心,不再是彼時的千里寒霜,拒人千里的模樣。

垂釣老者仍是形單影隻,孤身垂釣,看不出半點動氣模樣。

幾丈外的那道身影持劍而立,四周氣息肆意奔走如風雷過境。

孟丹楓手持一柄出鞘利劍,站在湖心幾丈外,腳下凝冰被奔走氣息劈砍的四分五裂,周身不斷升騰起縷縷白霧,卻發出呼呼的尖嘯聲響。

姜不寒還沒踏足湖面,就已被孟丹楓散發的氣息切割的臉頰生疼。

“這是什麼功夫,好生兇狠。”

孟丹楓那邊氣勢扶搖直上,一劍在手聚風雷,大有一劍定勝負的意味。

反觀那岑差老者則是目不轉睛盯著冰層之下的游魚,只是淡淡的說了句。

“還是太軟啊”

孟丹楓咬緊牙關,深吸口氣,提劍刺去,一步踏出竟將堅冰踩的碎裂,所攜劍勢直接將湖中游魚盡數席捲而出,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寒光朝著老者閃爍而去。

姜不寒無力支撐,只得半跪在冰面,看起來極為狼狽,他扭頭看過去,竟發現還有一人已是趴在冰面上,動彈不得。

宋小夫子,他怎麼也來了?

湖心那邊,躁動聲戛然而止。

孟丹楓的劍一往無前,卻在老者面門三寸處被枯槁雙指夾住,動彈不得。

悍然劍勢則被擋在老者面前,雜亂無章,四散而逃,將湖面擊打的叮噹作響。

岑差嘆了口氣,面如死灰道

“你,走吧。”

岑差大袖一揮,不見風來,只見風起,湖面上三個年輕人還沒來得及看清老者是如何出手,便被這道邪風吹回到了岸邊。

至於那名老者,則仍是那副垂釣姿態,獨坐寒江。

姜不寒驚訝於岑差的手段,他更震驚於孟丹楓的劍術,看來,初次見面時,自己能在他手下走過十招,也算萬幸。

他望了望孟丹楓手裡的劍,有些奇怪,有別於尋常人腰間利劍。

那柄寒劍漆黑如墨,遠觀如同一截枯木一般,看不出半點鋒銳,若不是無意間露出的三寸劍鋒,只怕真與燒火棍無異。

“這麼短的劍刃,這也算的上是劍麼?孟呆子,你不會也和這柄劍一樣,也是三寸不到吧,哈哈哈。”

宋踏星站了起來,譏諷著孟丹楓。

哪知平時火氣沖天的劍痴,此刻也沒了和宋踏星斗嘴的心思,只是默默撿起那根燒火棍,失神的坐在地上,嘴裡默唸著

“難道真的不行麼?”

宋踏星意識到自己失言,他走上前去,裝出那副飽讀詩書的樣子,湊到孟丹楓面前。

“我家老祖的書閣裡面都是些舞刀弄槍的典籍,我雖然不愛翻閱,可耳融目染,也知曉一二。

這世間修行,都繞不過塵草螢凡,化羽登仙,八境,再加舍神,天外兩座天塹,方為自在仙人。

我看孟兄,尚且年少,卻已是靈氣加身,想必也是摸到了些許入境的門道,看起來和我家那老祖也差不了多少,既然如此,也就不必糾結於眼下這一招半式了。”

孟丹楓聽後,則是自嘲一笑,他敲打著那根只露出三寸劍尖的古怪棍子。

“是啊,若是尋常修行,我也算得上是初入門道,可眼下,我練的,卻是早已大道缺失的死門劍道,這條路,走不通的啊。”

姜不寒有些發懵,他不懂宋踏星口中所說的修道八境,也不懂孟丹楓所說的死門劍道。

此話一出,就連宋踏星也不由得面色一沉,唸叨著

“死門劍道。。。劍道崩塌,已經千年不曾有劍道聖人出現,劍道一門也早已沒落。

孟兄,何故啊?大道萬千,為何非要硬闖死門啊。”

孟丹楓沒有說話,他扭頭看向遠處墳塋,嘆了口氣,提劍遠走。

宋踏星正要追趕,被一旁趕來的姜不寒拉住。

“你說的劍道崩塌,是怎麼回事?”

宋踏星本不想和姜不寒多做糾纏,一個村中人,和他浪費口舌幹嘛。

可當他看向姜不寒的眼睛,又不由得愣了片刻。

“好一雙寒眸如月。”

宋踏星想著反正也無處可去,回到家裡,也還是要被老祖督促練習拳腳,便直接原地坐下,悠悠然開口道

“九霄之上以為仙,九淵之下以為妖,唯人族一脈頂天立地,撐起了這方天地。

天地靈脈助人得道成仙,一時間,萬法正道,其中唯有劍道一門最主殺伐,最是鋒銳,普天下,凡是修仙之人皆以奉劍道為世間第一,無論是不是劍修,都愛在腰間,背後備上那麼一柄佩劍附庸風雅。

可凡事過滿則溢,過剛易折,劍道之殺伐,惹得千萬修士趨之若鶩,可以劍證道之人屈指可數,反倒是誤入歧路的邪修越來越多。

劍無第二,習劍之人若是沒了心氣,此生境界便再無精進可能。

只要入了劍道,無論境界高低,都想要爭一份氣數,便有了那場傳聞中的催天之戰。。。

那場劍道之爭,說是正邪之戰,可孰正孰邪,就看誰的劍能站到最後。

大戰整整打了十天十夜,一天折損一重境界,到了第十日,便已是劍仙之戰,只打的劍道凋零,打的劍道崩塌,到最後,打壞了天地靈脈,凡是劍修皆在一念之間口吐鮮血,境界跌落數層不止。

這場震驚天地的劍修之爭,竟是如此潦草收場,讓人唏噓。

催天之戰,萬事皆休,可劍修的劫難才剛剛到來,凡是專研劍道之人,靈氣潰散還算僥倖,更有甚者,此生再無半點境界突破機緣,只得鬱鬱而終,孤獨老去。

這份災厄,倒更像是天地對劍道之狂妄所降下的仙罰,千百年間,多少劍修窮其一生想要重鑄劍道,卻都死在不為人知的天涯海角。

孟兄他平日習劍,我只當他是附庸風雅,不曾想,他竟是如此鑽牛角尖,竟是練的死門劍道。”

宋踏星斜眼看向遠處的垂釣老者,有些惡狠狠的說道

“老不死的東西,當真是心懷叵測。”

宋踏星還想說些什麼,只聽見頭頂傳來一聲尖嘯,自遠處飛來一隻雪鴞,朝著宋踏星俯衝過來,不偏不倚的站在他的肩頭,黃如玉的眼眸打量著姜不寒。

看到這隻奇鳥,姜不寒也有些訝異,他正想抬手撫摸一下,卻不料被奇鳥撲扇的翅膀直接打了回去。

宋踏星卻一臉愁苦相

“白眉,我老祖的靈寵,看來,今天出來的時間有些久了,該回去了。”

宋踏星走遠,他突然站住,回頭說道

“姜不寒,別人都嫌我囉嗦掉書袋,不願理我,今日和你一絮,我很開心。”

姜不寒望著遠去的身影,少有的眉頭緊鎖,他口中默唸

“劍道崩塌,無劍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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