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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寒夜冷風知我意

宋家,石磨村唯一算得上世家的門戶,也是村中常說唯一見過大世面的門戶。

宋家老祖靠著一身強橫的外家功夫成了村中最為神秘的存在,有說他是破境失敗的謫仙人,也有說他是飛昇在即的修士,還有說他是外域而來的高手。

村中人不懂這些也不想了解,只知道當年是這位宋先生還石磨村以太平,了卻凡塵俗事後,宋家老祖便一頭扎進深院當中,再也沒人見到過,只聽說他無兒無女,再之後,便是那位宋氏獨子宋踏星出現在村中。

姜不寒雖不知面前老者便是宋書命,可他當他見到老者那身和宋踏星同樣料子的綢緞,肩頭站立的雪鴞鳥後,便了然於胸。

他注視這位攔路的老者,想要從他身上看出些什麼,可任由姜不寒如何凝視,老者身旁始終縈繞著些許光暈,讓他無法看穿。

許是被人盯的有些不爽,宋書命擺了擺手,好似拍打灰塵,驅趕蚊蠅。

“什麼東西,這麼擾人?”

可遠在幾丈外的姜不寒只覺得雙膝一沉,胸前好似被何人搬來一座小山壓住,頭上更是有無形大手蓋頂而來。

姜不寒以手拄地,強撐著抬起頭顱,嘴角溢位鮮血。

宋書命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位少年,雲淡風輕的說道

“跪下吧,你能死的好受些。”

姜不寒被這道威壓逼的雙膝彎曲,卻始終不曾跪下,咬緊牙關沒有吐出半個字。

“雙膝只跪父母,你,還配不上!”

他竭力望去,暗自嚥下血水,狹窄巷弄早已蕩然無存,腳下不知何時已是堅冰一塊,四周不斷升騰的霧氣卻是格外灼眼,後山上有泉水汩汩湧出,仔細看去竟是灼熱岩漿。

冰火交融之下,石磨村已然是一片水深火熱,刀山火海。

“這是。。什麼。”

來不及多想,遠山之上傳來一聲啼鳴,緊接著,姜不寒便見到了此生不曾見過的天地異象,渾身浴火的異獸衝破冰山,振翅高飛,碩大身軀遮天蔽日,漫身火羽化作異彩流光,朝著這邊疾馳而來,所到之處盡是焦土。

眼見著那頭兇獸朝自己撲了過來,姜不寒想要挪動身體,卻被無形力道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千鈞一髮之際,姜不寒只見白衣扶風而來,天地間五彩斑斕好似觸碰到禁忌般飛速向後退去,眨眼間面前便只剩下黑白二色,就連那隻兇獸也全然沒了絢爛多彩的羽毛。

禁!

一聲令起

道道墨染躍然紙上,漆黑墨雨當頭落下,將兇獸擋在身外,抬頭看去,竟是在半空中浮現出一個碩大的“禁”字。

姜不寒正打算回頭,那人卻按住他肩頭,用著毫無情感的嗓音說道

“仔細看,別分心。”

隨著禁字砸下,火羽異獸發出痛苦哀嚎,漆黑濃墨暈染在熾熱火羽上,強橫力道推著那隻兇獸不斷退去,直接撲滅了那層灼人烈焰。

宋書命回過神來,那隻火羽不知何時早已印在那副水墨丹青之上,他凝視著遠處那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譏諷道

“上品拘靈術,連通神符紙都不需要,好高明的手段,這又是哪家洞府的真人來管閒事?”

那人沒有客氣,直接反嗆了一句

“宋老鳥,萬物皆有定數,你要是再冒然出手,信不信我斷了你家那顆獨苗!”

宋書命愣了片刻,不見皺紋的臉上陰晴不定,顯然是對老鳥這個稱呼有些不慍,半晌後,他擺了擺手

“罷了,萬般皆是定數,該來的早晚會來,我又何必多管閒事呢?”

宋書命轉身離去,隨著他步伐走遠,遠山流火,腳下堅冰都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這位宋氏家主突然停住了腳步,他伸手向肩頭鳥獸抓取,從當中取下一根白羽,丟給了姜不寒。

“老夫年事已高,有些糊塗,誤將小友認作他人,失禮了。”

他扭頭看去,尋找救命恩人,卻只留下殘存的黑白二色,再無半點威壓。

“剛才,難道是夢麼?”

“姜呆子,跪在那幹什麼呢?不著急救人去麼?”

姜不寒循聲看去,少年劍客孟丹楓換了身黑衣勁裝,那柄燒火棍別在腰間,站在巷口,說不出的意氣風發。

他“哦”了一聲,快步向前,掌心處忽然傳來異感,他攤開手掌,瞪大眼睛。

那根白羽,置於掌心,一面雪白,一面漆黑,時而赤熱,時而冰涼。

出村的路上倒是再沒什麼人攔路,姜不寒雖然嘴上不說,可仍是捨近求遠繞到了暮雲霞的門前,站了許久,抬起的手始終猶豫不決,不敢敲響木門。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剛要敲門,孟丹楓早已是雙手捶門,發出嗡嗡響聲,力道之大,好像要將這木門直接拆個粉碎。

“呆子,告訴你個理,凡事,不爭不搶永遠也輪不到你。”

姜不寒沒有回答等了許久,仍是沒等到暮雲霞的身影,他略有失神,只是說了句

“走吧。”

二人並肩而行,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便走到了村口那塊大青石前。

姜不寒輕觸青石,輕聲道

“上次,若是沒這塊石頭,替我遮擋風雪,只怕我就要死在村口了”

孟丹楓撓了撓頭,臉上陰晴不定,畢竟讓姜不寒受傷的正式這位少年劍俠,風水輪轉,誰也想不到一向與他人疏遠的孟小劍神,如今也會為了這個傻子出頭。

姜不寒在前面走著,孟丹楓看著這位守村人的背影。

“究竟是何時?這呆子好像從未像如今這般身姿挺拔。”

壓風嶺倒是不遠,年輕人腳力足,出了村,一路北上,走過枯木林,淌過飲馬河,來到岩羊山腳下。

二人尋了間山間樵夫棄置的破舊柴房,孟丹楓盤膝而坐,呼吸吐納,煉化天地靈氣,雖仍是有些費力,可相較之前,已有了不小長進,姜不寒則是抬眼望向夜空,百無聊賴,權當是為孟丹楓護法。

半晌後,縈繞在孟丹楓面前的白霧緩緩消散,他擦去額角汗水,看向姜不寒,不由得脊背發涼,暗自握緊了劍柄。

“你那麼諂媚看我做什麼?”

孟丹楓心想,這小子有些痴傻就算了,不會是有什麼怪癖才是,這深山老林中只有他二人,若是這傻子真有什麼非分之想,自己不介意再遞給他一劍。

說話間,孟丹楓悄然運轉氣力,緊盯姜不寒。

姜不寒哪裡知道這位少年劍神的忌憚,他站起身走向孟丹楓,輕托起一團霧氣,湊到嘴邊,嘗試吸入鼻翼,轉瞬間被嗆的止不住咳嗽,惹得孟丹楓捧腹大笑。

“說你傻,你還真是傻,那是我辛辛苦苦煉化的靈氣,我都無力吸納,又怎會便宜了你呢?”

姜不寒不置可否,面色不改反問道

“那要如何才能煉化這天地靈氣?”

孟丹楓正打算嘲弄他一番說了也不懂,可轉頭看去姜不寒消瘦面龐上,雙眸清冷,沒有半點玩笑之意。

“這個,煉化靈氣需要些天賦,說不太清,你就權當是,權當是和一個不認識的外人從相識到相知,從陌生到熟悉,再到最後生死相依,大抵就是這樣吧。不過說來容易,大部分人連最開始的初識這一關都邁不過去,就更別提之後的相識相知了。”

孟丹楓擦去額角汗水,將散落各處的靈氣歸集吸納,總算是有所長進,他看向夜空,眉宇間浮現些許疲憊,平日裡,他都是要每日練劍上百次,直到筋疲力盡,無力握劍才肯休息,他正打算再起身握劍,卻腳下一軟,無力支撐。

“看來,今日趕路有些多了,氣力不足了,今日也算小有所成,姑且就。。。就。。”

孟丹楓話未說完便體力不支,倒頭睡去,可即便是睡覺,那柄燒火棍仍是牢牢的握在孟丹楓的手中。

姜不寒看著早已鼾聲四起的年輕劍俠,不知說些什麼,只能道一聲

“修士的身體是和凡人不一樣,說睡就睡。”

他尋來一捧稻草蓋在孟丹楓身上,無意間看見其雙手上佈滿老繭。

算起來,孟丹楓也還沒到及冠的年齡,和姜不寒一樣早早沒了父母,不同的是他有宋踏星這個摯友,而姜不寒,孤身一人罷了。

“嗷,嗷,嗷”

荒郊野嶺之中傳來幾聲鳥獸啼鳴,竟也是少有的寂寥,寒風穿屋而過,帶走僅有的暖意。

姜不寒裹緊了單衣,看著遠處的炊煙裊裊,點點燈火,自嘲笑道

“崔二叔說的也有三分道理,其實這閒事若是不管,倒也不必遭這份罪”

他看著升騰而起的炊煙,沉思片刻,也學著孟丹楓盤膝而坐,他沒有佩劍,便索性雙手合十,慢慢合攏雙眸。

“與他人相識相知麼?”

他一邊默唸著孟丹楓的說辭,一邊調整自己的呼吸,似夢非夢,似眠非眠。

“呼吸吐納,一氣三分,方為上策。”

“姜傻子,就你這般,有錢也不借給你。”

“道爺和你說了,你生來便是這天棄之命。”

“念你和我家公子的交情,別多管閒事。”

“仔細看,別分心”

“姜不寒,你不敢麼?”

姜不寒猛然睜開雙眼,背後冷汗早已浸滿衣衫,他擦去汗水,只聞到一絲猩甜,這才發現七竅已然溢位鮮血,掌心當中更是無端湧現數道裂痕,猙獰無比。

“看來,我還真不是修行的材料。”

他看向四周,除了死一般的沉寂,再無他物,唯有暮雲霞的那句

“你不敢麼?”餘音繞樑,久久不曾散去。

姜不寒思索許久,猶豫不決之時,摸到了腰間的吞海葫蘆。

他晃了晃葫蘆,裡面仍是淺淺的一個酒底,開啟後,豆蔻酒香氣撲鼻,暮雲霞音容笑貌浮現於面前。

“若這輩子只是這般命格,死在這,好像也不錯。”

姜不寒想了想,抄起葫蘆,一飲而盡,烈酒入喉,便又是千軍萬馬廝殺的火熱。

他藉著酒勁,盤膝坐下,再度雙手合十入定。

摒棄先前那些雜念,腦中回想起那道早已有些模糊的身影,之前一直唸叨著的一句話,奈何尚且年幼的姜不寒還不明白其中含義。

“花落秋去非我意,沉江枯木又一春,熬過了寒夜,便是暖日。”

姜不寒盤膝而坐,呼吸先是急促,隨即勻稱,到後來進氣少,出氣多,每次呼吸,都有白霧升騰。懷中破布包,馮吉不要的羊拐,姚祿丟下的葫蘆,陸離那份畫作,宋書命遞出的白羽,都隨著他的呼吸閃爍流光。

修劍力竭,昏死過去的孟丹楓並不知道,岩羊山的柴房當中,姜不寒正處於走火入魔,心脈盡斷的生死存亡之際。

他只覺得這一晚睡的格外沉穩,格外安詳,直到日頭湧入柴房。

孟丹楓只覺得周圍升起一股暖意,隨即轉為炙熱滾燙,緊接著便是道道煙塵湧入肺腑,嗆的他止不住的咳嗽,仍是不忘提醒道

“姜不寒,快起來,著火了。”

孟丹楓驟然起身,緊接著,他便瞪大雙眼,不由自主握緊了劍柄。

姜不寒四周升騰起層層白霧,霧氣之濃郁,與孟丹楓此前聚攏出的截然不同,伴隨霧氣升騰的,還有那道灼人氣浪,氣浪不斷翻滾,繞著他四肢百骸奔走,囂張氣焰誓要將其肉身撕毀,神魂俱滅。

孟丹楓緊咬牙關,他自然知道姜不寒已然是走火入魔,看來昨晚,這呆子揹著自己偷偷吸納天地靈氣,這才遭逢劫難。

此時若是打斷,必然能保住他一條性命,可這輩子,他就是不死也將是個殘廢之人。

眼看著姜不寒面板之下滲出鮮血,那道霧氣繞著身軀既不肯散去,又不肯入身,就這樣繞著轉圈,好像和他開玩笑一樣。

“不能再等了!呆子,你醒了以後別怨我!”

孟丹楓雙手握劍,猛地吸氣,將全身氣力全部施加在燒火棍上,他向前一步,揮出開山裂地式,劍鋒自上而下朝著姜不寒當頭砸下,只為了斬斷那道白霧。

“轟”的一聲響起,柴房連同縈繞在姜不寒身邊的白霧一同被孟丹楓這股力道直接劈了個粉碎。

煙塵散盡,孟丹楓哆嗦著雙臂,仍是沒有鬆開劍柄,他盯著眼前,倒吸了一口涼氣。

白霧之下,三寸劍鋒被單手死死按住,姜不寒睜開血紅雙眸,青筋暴起,一手握住劍鋒,另一隻手抓向那團白霧,直接張口塞進嘴裡,咀嚼片刻後,一口吞下。

半晌過後,姜不寒抬頭,雙眼已然恢復如常,他看著孟丹楓,再看看自己,疑問道

“早啊,孟劍神,唉?你砍我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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