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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回國

一間佈置精巧的兒童房,在晨光的對映下,泛著溫馨的橘色。一個小男孩睡在床上,大概七八歲的樣子。一陣香味飄來,小男孩抽動了兩下鼻子,咂吧著嘴巴爬了起來。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迷惑地看著周圍,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熟悉,又是那麼陌生。他抽動了兩下鼻子,循著味道走出房門。廚房裡傳出“刺啦刺啦”的油煎聲,一位婦女端著一盤金黃金黃的圓餅樣的食物走了出來,那餅上的熱氣嫋嫋升騰,環繞著婦女明媚的笑臉,仿若仙人。

“媽媽?媽媽!”男孩兒由疑惑,轉為興奮地大叫。

“慕兒醒了?”明媚的笑臉夾帶著滿滿的慈愛,“看媽媽做了你最愛吃的,快來吃呀。”媽媽向男孩兒招手。

男孩兒高興地跑過去,跑過去,但總是到不了媽媽的身邊。

媽媽的笑臉依舊,繼續向他招手,聲音卻越來越遠。

“媽媽……媽媽……”男孩急得大哭起來,奮力向前抓,可媽媽的身影還是越來越遠。

家不見了,溫暖的橘色瞬間變成了暗灰色。出現好多人,他們都穿著黑色衣服,袖管上都挽著一段白布。

男孩走在這些人中間,他們對男孩的出現視若無睹,好像看不見他一般。男孩停住了腳步,他的目光停滯在一個少年身上。少年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身著麻衣,頭戴孝帽,雙手拖著相框,相框裡依然是一張明媚的笑臉,卻是黑白色。媽媽……

男孩兒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呼吸變得急促,他認出了那個少年——是他自已。

一位老婦人在兩人的攙扶下不住地抽泣著,眼角露出憎惡的目光。

“姥姥?”男孩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眼前的一切讓他措手不及。

“起陵……”哀長的聲音劃破長空。

“兒啊,我可憐的女兒啊……”姥姥放聲嚎哭起來。

“不,不,不要……”

一雙眼睛猛地睜開,伴隨著急促的呼吸,眼裡噙滿淚水。原來是一場夢,不,不如說是以前痛苦的回憶。

李慕慢慢坐起來,雙手掩面,眼淚控制不住地從指間滑落。10年了,自離家後,他再未哭過,現在的眼淚真是久違了。

李慕穿著一件緞面睡衣,坐在白色床榻上,他面容清瘦,五官稜角分明,俊朗中夾帶著些許清冷。這是一間酒店的標準間,床頭的電子日曆表顯示“北京時間5:06”。

李慕狠狠地擦去面頰上的淚痕,強迫自已平靜下來。翻開手機,螢幕上還是英文介面,時間顯示22點11分。他草草將時間切換為北京時間,復又躺下。這是他回國的第一天。

真實的夢境,將他的傷疤硬生生揭開,他逃了十年,最終還是逃不脫。他回來了,不得不重新面對他不想面對的人,不得不作為李氏集團的長孫學著接管這家民營企業,不得不直面媽媽已不在的現實。

嘗試多次仍無法入眠,李慕索性不再睡。他翻身下床,隨手擰開一瓶礦泉水,仰脖猛猛灌下一大半。他需要讓自已冷靜下來,放下埋怨,放下憎恨。

坐回床邊,他習慣性地從衣領裡摸出掛在胸前的項墜,項墜上有母親的相片。溫婉慈愛的母親,永遠都在向他微笑,永遠那麼年輕、溫柔。李慕小心翼翼地撫摸,一遍,兩遍。痛惜又從心底升起,他長噓一口氣,不再讓自已徘徊於悲傷的邊緣。

翻過項墜,翻起薄薄的扣蓋兒,露出掩藏起來的另一張照片,是一張燦爛的少女的笑臉,那甜美的笑,讓周圍的昏暗彷彿都退了顏色,泛起明亮的光來,就像夢中他年幼時媽媽的笑,驅散著他心中的陰霾。

“十年了,你還好嗎?”

“阿嚏……”四仰八叉睡得正酣的少女,胡亂抓起早被蹬在一旁的被角,連著頭蒙蓋起來。

厚重的窗簾猛地被拉開,清晨的一抹陽光照向李慕的臉龐,散發出溫馨的橘色。梳洗一新的李慕面對鏡子整理了一下衣冠,普通的休閒體恤圍繞著白皙的脖頸,一根銀色掛鏈半露,倒是有一種別樣的生動。開門欲出。門口,一大束鮮花擋住了視線。

“噹噹噹當,歡迎李總回國。”一位衣著講究、妝容豔麗的美女捧著花出現在李慕面前。

“玥琪?”李慕露出吃驚的表情。

“為了給你個驚喜,我早上6點就守在門口了,你現在才出來。”玥琪故意撒嬌似的說。

“你怎麼來的?”

“你先接著花啊。”

李慕這才反應過來,接過那束鮮花,顯得有些侷促。

在國外,他長期遊蕩在校園裡,送花是司空見慣的,有送一支的,有送一束的,有半跪著送的,也有將自已置身於心形的花海中表達愛意的,花樣五花八門,但主角肯定是女性。李慕對這些不感興趣,總是置若罔聞,同寢的昱舟常說他直的像鐵棒、宅的要發酶。今天,他自已到成了被送花的主角,這讓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謝謝”,李慕接過花,生硬地回了一句。

玥琪顯然對他的“耿直”很瞭解,笑笑,故意曖昧地說:“怎麼,才半年不見,就和我生分了?”

李慕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玥琪看他侷促的樣子,更開心了,徑直走進了李慕的房間,邊走邊說:“爺爺怕你行李多,一個人拿不過來,讓我們提前來接你。阿亮會把行李運回去的,咱們倆打飛的回去。”環視房間內,也就兩個大些的行李箱。“你也沒什麼行李嘛,都送人了?”

李慕將花放在桌上,“本來也沒什麼東西,都是些雜物,沒必要拿的。”

“這下阿亮不用費力了,真是便宜他了。”這樣大小姐似的口吻,李慕有些不願聽,他是吃過十年漂泊苦的,相較同齡人,尤其是他們這種家境殷實的富二代富三代,他更顯得成熟與穩重。

玥琪隨意的坐在李慕睡過的床鋪上,想象著他酣睡的樣子,在他懷抱中入睡,感受這個男人的溫度,是她多年的夢。

他們兩家三代世交。李慕的爺爺打江山開煤窯的時候,她的姥爺就跟在身邊,可以說是李老爺子的左膀右臂。兩家孩子正好一男一女,年齡相當,李老爺子一直有心撮合兩個孩子,可惜李慕他爹李安國不成氣候,學業無成不說,還風流成性,嬌奢不堪。

當時開煤窯不像現在這麼風光、闊氣,一提煤老闆就是上億的資產,但是相較其他人,經濟條件還是明顯優越的。李老爺子忙於賺錢,也就疏忽了對兒子的教導,只是一味的用金錢激勵,反而更滋長了李安國的紈絝習性。

玥琪的姥爺深知李安國的秉性,婉言拒絕了李老爺子的美意,事實證明,老人的識人斷事還是很準確的。

李安國教育的失敗成了李老爺子人生中不可挽回的失誤,至今追悔莫及。取名安國,原想讓他能成為可以安邦定國的大才,沒成想,兒子伏不住這樣高大上的名字,成了個扶不上牆的阿斗,以至於老爺子一度想換掉李安國這個名字,叫個二蛋、三柱子之類,顛倒一下風水。

有了孫子後,這名字可再不敢叫得太大,只取了個單名“慕”字,希望乖孫子活成人人羨慕的樣子。這名取的可謂真真切切,自打有了孫子後,李老爺子的企業發展的順風順水,由最初的單一煤炭業逐漸擴充套件到多個領域,涉及房產、餐飲、民生等等,企業正式命名為李氏集團,李老爺子任董事長,成為當地首屈一指的經濟支柱,生活條件萬人仰慕。

不僅如此,孫子李慕打小聰明機靈,記憶力超群,學東西快,觸類旁通,在兒媳的悉心教導下,待人接物有禮有節,得眾人誇讚。由此,李老爺子對兒媳是一百二十個滿意。可惜,事不如人願,兒媳早逝,孫子的性情也跟著大變,自此少言寡語。

可是孫子的才氣是有目共睹的,玥琪的姥爺對李慕也是誇讚有餘。註定兩家有姻緣,玥琪和李慕也是年紀相當,相差不到半年,李安國手上沒結成的親,李慕手上可是大有可能。大人們都有聯姻的意向,便常拿他們兩個說笑。在大人的讚美與玩笑中,玥琪從小就很關注李慕,隨著年齡的增長,暗暗變為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想法愈發執拗。

李慕少年出國,玥琪也吵著要跟去,無奈家人終是擔心一個女孩子的安全問題,沒有答應。好不容易等到本科畢業,玥琪就追著李慕去了國外,呆了兩年,混了個不知名的國外碩士學位,也算是鍍了金。

“睡得好嗎?”玥琪眯著眼睛,滿是愛意。

“還好”李慕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玥琪走上前,伸手想觸控他的眼睛,“瞧這黑眼圈,哪裡好了?”

李慕偏頭避開她的手指,向後退了一步,“沒事。”

手被晾在半空,玥琪也不尷尬,這種情形,她已習以為常了。她嗔怪道:“讓你和我一起回來,你偏不,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了吧?那個家,你總是要回的。”她最後的語重心長,似乎說到了李慕的心底。

“你來過北京嗎?”玥琪開始活躍氣氛。

“沒有。”

“就知道你沒來過,小時候沒條件,有條件了,你又出國了。咱在這多待兩天,我帶你好好轉轉,感受一下咱祖國翻天覆地的變化,怎麼樣?”

李慕不置可否。作為旅遊博主的她,導覽京都,自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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