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剛矇矇亮,莫漓漮正在半睡半醒之間,圖達爾走過來,推了他一下,說道:“起來吧!學打鏢要趁早,笨鳥先飛的道理你應該明白吧?”
他不知道莫漓漮徹夜未眠。
莫漓漮感覺腦袋像個鐵球一樣沉重,半天才坐起身來,心想:“老年人都很囉嗦嗎?但願我年老之後不會像他一樣.”
兩人相繼來到帳篷外,旭日東昇,陽光灑滿沾著露珠的草叢,映照出點點亮光。
空氣十分清新,莫漓漮大口呼吸了一下,覺得清醒了一點,無意間看到青鳳昨天晚上睡覺的小帳篷不見了,心裡一緊,不知道今天該怎麼面對她。
幸好還沒看到她。
圖達爾道:“我先教你接鏢.”
“接鏢?”
莫漓漮疑惑不解地道:“不是學打鏢嗎?”
“若是不會接鏢就學不好打鏢,以後你就會明白.”
莫漓漮茫然不解。
圖達爾先發了幾支木頭削成的鏢,莫漓漮一開始接不到,後來慢慢接到了。
練到中午,他接鏢的手法已經很熟練了。
圖達爾笑道:“不錯,你的武功底子很好,學什麼都快,想必三日之後,你便可以出師了.”
莫漓漮怔怔地想:“三日?也就是說我只能在這兒待三天了.”
他想到了青鳳,“唉,還沒好好跟她說句話呢!每次說話都像吵架一樣!”
吃午飯的時候,莫漓漮東張西望,道:“青鳳呢?”
圖達爾道:“她一大早就去找她爸爸去啦!”
“還回來嗎?”
莫漓漮有點失落,心想:“估計我在這兒的時候,她肯定不會回來。
她是為了避開我才走的.”
果然圖達爾答道:“她一般是到她爸爸那裡待一個月,再到我這裡待一個月。
不知道為什麼,還沒到一個月她就提前走了.”
莫漓漮清楚她為什麼提前走,暗自嘆了口氣。
三天之內,莫漓漮專心學習打鏢,不再糾結關於青鳳的事情。
很快便把接鏢和打鏢的功夫都練會了。
第四天,圖達爾交給他一張畫像,道:“此人便是黑初雲,現在的名字叫高白堂。
記住,在皇宮裡找到他,最好活著帶回來。
我有很重要的事問他.”
莫漓漮點點頭,仔細看了看畫像,卻根本看不出黑初雲長的什麼模樣,畫像上的人滿臉鬍子,遠遠看去,畫紙上幾乎就是一團黑雲。
他皺著眉道:“他現在估計已經把鬍子剃了,想必跟以前判若兩人吧?”
圖達爾道:“不怕,他額頭上有一顆痣,極好辨認.”
莫漓漮撇了撇嘴,心想:“每個人的額頭上都可能長痣.”
但又懶得再跟他囉嗦,不再詢問了。
他稍一抱拳,道:“就此告辭了!”
轉身便走。
圖達爾喊道:“你怎麼進宮?”
這句話倒把莫漓漮問住了。
他信誓旦旦地應承了老頭的委託,但沒想過最關鍵的難題。
“對啊,我怎麼進宮?”
莫漓漮回過身來,茫然道。
圖達爾緊緊皺著眉頭,慢慢走到他跟前,說道:“我這幾天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大概有三種辦法.”
“哪三種?”
莫漓漮問道。
圖達爾道:“第一呢,就是做太監.”
“不行!”
莫漓漮馬上否決了。
圖達爾忍不住笑了,“我只是說說而已,我還等著你回來當我的孫女婿呢!”
莫漓漮鬆了口氣,問道:“第二種呢?”
圖達爾恢復嚴肅的表情,說道:“第二種嘛,就是偷偷進宮,最好是在深夜.”
莫漓漮搖頭道:“還是不成,別說皇宮內院防衛森嚴,尤其在深夜,更是比白天守得更嚴,再加上大內高手如雲,我進去不是送死嗎?何況在皇宮裡找人本來就很難,趁夜潛入,能進去一次就不錯了,根本不夠時間尋找啊!”
圖達爾微微咋舌,又道:“那隻能選第三種了.”
莫漓漮等著他說。
可他還沒說就搖了搖頭,自我否決了,喃喃道:“第三種也不行……”“說來聽聽也無妨吧?”
莫漓漮很是好奇。
圖達爾望著遠方越升越高的太陽,一籌莫展,很久才轉過臉來,道:“只是要委屈你當別人的義子!”
“什麼?”
莫漓漮驚訝道:“為什麼要當別人的義子?當誰的義子?”
圖達爾道:“其實之前我有一個屬下進宮當了太監,為的就是秘密查詢黑初雲的下落,他現在已經身為大總管了……”“等等,你們已經有人混進皇宮了,還要我去幹嘛?”
莫漓漮打斷道。
圖達爾嘆了口氣,苦笑道:“此人變節了!”
莫漓漮也道:“變節?”
圖達爾道:“一開始他還有口信傳回,可沒過幾年,他就音訊全無,我估計他已經找到黑初雲,卻跟他同流合汙了!”
“既然如此,他又怎麼可能收我為義子?”
莫漓漮問道。
“這個我早就想好了,我在宋國有幾個朋友,他們可以假扮匪徒襲擊他,你再出手營救,他肯定會大為感激,你便可以趁機拜他為義父。
這個人雖然心術不正,但我知道他最看重像你這樣武藝高強的好手.”
莫漓漮道:“可我不想拜這樣的人為義父!”
圖達爾搖搖頭道:“誒,你是假義子,他是假義父,你只是利用他而已!何必當真呢?當年韓信還受過胯下之辱呢!能屈能伸才叫男子漢大丈夫呢!”
一番說辭把莫漓漮的心意改變了,於是點頭道:“那好,我儘快找到黑初雲,儘快回來覆命!”
圖達爾滿意地笑道:“便是如此,早去早回。
對了,那人叫秦翰.”
“秦翰.”
莫漓漮跟著唸了一遍,說道:“好,那我告辭了!”
圖達爾道:“等等!”
說著從懷裡拿出一根羊角,上面刻著幾行小字,莫漓漮也看不懂寫的是什麼,估計是當地民族的文字。
“你拿著這個去到汴梁,找富通酒館的掌櫃的,只要把這個給他看,他就知道怎麼幫你了!”
莫漓漮接過來,點點頭道:“好!”
“唉,我一直苦苦尋找可以做這件事的人,可我認識的都是遼人,長相跟漢人就有差異,很容易被識破,想必是天意把你送到這裡,剛好你又是漢人.”
莫漓漮不想再聽他囉嗦,遂匆匆告別而去,走出很遠之後,他又有點後悔了,心想:“唉,我也應該多囉嗦幾句的!至少應該含沙射影地提醒他婚約之事,甚至可以寫一張字據.”
但他馬上又失笑,心煩意亂地想:“那不是太荒謬了嗎?搞得跟做生意似的!我還能不能活著回來還是未知呢!他應該不會食言吧?”
莫漓漮走後的當天下午,圖達爾剛剛趕著羊群回來,發現帳篷外站著一個人。
圖達爾把羊群趕進圈裡之後,走到那人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方言說道:“苦了你了!”
那人緩緩搖了搖頭,看著自己失去了右手的胳膊,微笑道:“將軍你的苦肉計奏效了,一切都值得了!”
圖達爾遠望著莫漓漮消失的路口,長長嘆了口氣,道:“但願他能把黑將軍安全帶回.”
一路無事,不到兩天工夫,莫漓漮便抵達了汴梁城。
城裡人山人海,叫賣聲不絕於耳,各式各樣的衣服有著各種各樣的色彩,在陽光的照耀下,晃得眼睛都花了。
莫漓漮懷著心事,默默地穿梭過人群,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麼富通酒館。
最後問路人:“你知不知道富通酒館在哪裡?”
路人猛地抬頭一瞧,發現是個像怪物一樣的大高個子,而且臉上有一道像剛剛被砍出來的傷疤,嚇得渾身哆嗦了一陣,避開了幾步,搖搖頭道:“我,我不清楚!”
看到那人落慌而逃,莫漓漮十分不解,只有繼續尋找,可問了好幾個路人,他們都被他嚇了一跳,就算知道也忘了他問的是什麼了。
巡街的差人注意到他,還以為他是哪裡來的土匪,遂過來盤問:“嘿,你從哪兒來的?”
莫漓漮俯視著他們道:“我從山東臨沂來的.”
“好大的膽子!天子腳下豈能容你放肆?”
差人拔出刀來,虎視眈眈地仰望著他。
莫漓漮向前一步,他們嚇得連退幾步,怒氣衝衝道:“你想幹什麼?”
莫漓漮做出無辜的表情道:“我不想幹什麼呀!”
“那,那為什麼別人見到你就跑?”
差人用刀指著路人。
莫漓漮茫然道:“我只是問問路而已。
我是第一次到這兒來.”
差人仔細看了看他的身材和麵容,忍不住相視一笑,說道:“你想問什麼地方?”
莫漓漮道:“富通酒館.”
差人點了點頭,道:“那還用問嗎?近在眼前啊!”
他用手指著街邊一家門面極其寬大的門面。
莫漓漮抬頭一看,店面的牌匾上果然印著“富通酒館”幾個金漆大字,失笑道:“多謝指點!”
差人們收起來刀,互相議論:“鄉巴佬一個!”
“可不是嗎?傻大個一個!”
說著便走掉了。
莫漓漮走到酒館門口,進出的食客皆避讓著他,像遇見了怪物。
他緩緩走進酒館,店小二迎了上來,也似乎嚇了一跳,“客,客官,裡,裡邊兒請!”
莫漓漮一步一步跟在小二身後,不敢跨得太快,否則很可能會踩到小二的腳後跟。
小二回頭仰望著他,問道:“客官是自己來的,還是跟朋友約好的?”
“我自己來的.”
莫漓漮左顧右盼地尋找著掌櫃。
小二繼續問道:“那您是要雅間還是就在大堂?”
他觀察了一番莫漓漮的衣著,發現穿得還不如自己呢!想必他會選擇大堂。
莫漓漮卻道:“你們掌櫃的在哪兒?”
小二揉了一下眼睛,藏著譏笑道:“你要找我們掌櫃的?”
心想:“就你這樣還有資格見我們掌櫃?連王公貴族都不一定見得到呢!”
莫漓漮點點頭道:“對,我找他有事.”
小二搪塞道:“我們掌櫃的不在店裡.”
莫漓漮道:“那我隔日再來吧!”
說完轉身便要走,冷不防有個人剛好過來,跟他撞個滿懷。
那人卻是十分有涵養,一點也不生氣,抬頭望著莫漓漮,驚歎道:“嗬,好高的小夥子!”
莫漓漮見他大熱天還戴著個帽子,覺得他是假裝斯文,遂不予理睬,徑直往外走去。
那人招呼小二過來,問道:“那人是誰啊?”
小二帶著嘲笑的表情道:“我看他不過是個叫花子,您看他那身破衣服!”
“誒,不可以貌取人!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我看他好像沒吃飯就走了。
是不是你看人家穿得不好就招待不周?”
那人帶著怒氣說道。
小二做出委屈的樣子道:“不是!他根本不是來吃飯的,他是來找您的!”
“噢?”
那人回頭去看,卻已不見莫漓漮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