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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身無分文

李廷功鬼使神差地回到了清遠,猛地抬頭一看,心想:“我怎麼又回來了呢?”

可他不想再往別的地方去了,他在路上懷著沉重的心事,竟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兩天沒吃沒喝了。

來到城門口一瞧,各色各樣的人和各種各樣的衣服竟然那麼地熟悉。

長時間沒回家的人就算只是見到了家鄉的陌生人也會倍感親切。

耳邊傳來陣陣熟悉的鄉音,他微笑著看著那些談笑風生的路人,從來沒有覺得這麼親切過。

他好想跟那些素不相識的老鄉聊聊天。

他已經很久沒跟人好好聊聊天了,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只能自己一個人嘗,一個人忍受。

他知道自己比以前堅強了許多,但也孤獨了許多。

他隨著人群進了城,周圍的路人身上似乎散發著一種溫馨的熱量,使他倍感溫暖。

他不覺得那麼餓了。

直走到城裡最大的一家酒館——極樂酒館,他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酒館裡飄出熟悉的飯菜香和酒香,還有時常在夢裡響起的吆喝聲。

他實在抵擋不住這種誘惑了,徑直走了進去。

迎面來了個小二,還是以前的老夥計,看到李廷功進來,驚道:“少爺?哎,少爺回來啦!”

其他夥計也放下手中的活,紛紛圍上前來,李廷功雖然跟他們都不怎麼熟悉,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但此時此刻他感慨萬千:“回家真好啊!”

人群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廷功,你回來啦?”

李廷功還以為是爹來了,定睛一看,原來是田二。

田二走到他跟前,笑呵呵道:“廷功,你爹一直惦記著你呢!這麼久了,你跑哪兒去了?”

李廷功笑道:“二哥你在這裡幹嘛呢?”

他見田二的衣服跟那些小二的衣服一模一樣。

田二指著自己道:“嗨,你不知道,我現在改邪歸正啦!在酒館裡當跑堂的!”

李廷功注意到他的右手斷了兩根手指,驚道:“你這是怎麼回事?”

田二滿不在乎地看著自己的手,笑道:“唉,說來話長啊!你知道久賭無勝家嘛!所以我有時會搞點小動作,這不嘛,就是這隻手搞小動作被人抓住了。

唉,手啊手,都怪你自己調皮!”

李廷功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我爹呢?”

“你爹……”田二嬉皮笑臉的樣子瞬間變得落寞,他看了看身邊的其他夥計,那些夥計陸陸續續去接著幹活了。

“我爹咋了?”

李廷功再次問道。

“舅舅他……”田二為難得眉頭都擰到一塊兒了。

李廷功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只聽田二繼續猶豫地說道:“舅舅他半年前就已經過世了!”

李廷功聽到自己腦袋裡嗡地一聲響。

田二沮喪地說道:“舅舅他在你離開家一個多月之後就得了重病,他託了很多人去找你,可一直也沒有確切訊息。

後來他越病越嚴重,城裡最有名的大夫都來過了,卻怎麼也治不好。

若不是盼著見你最後一面,他老人家也許早就嚥氣了!可你遲遲不回來……”李廷功淚如雨下,哽咽著道:“我太不孝了,太任性了!”

田二苦著臉道:“我就說嘛,你好好的家業不去繼承,跑外面去瞎混什麼?跟我一樣嗎?你看看我的下場!”

李廷功扭過頭道:“別說了!”

田二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李廷功黯然道:“還能有什麼打算?”

田二轉悲為喜道:“不如你回來繼承你爹的酒館,然後我順便給你幫幫忙,你不知道,現在酒館的生意越來越好啦!”

李廷功心想:“這酒館是用連珠公子的錢開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再也不想跟連珠公子有半點牽連了。

“算了,你就當這家酒館的掌櫃的吧!我給爹上個墳,磕幾個頭就走.”

李廷功聲音低沉道。

田二瞪眼道:“為什麼?這是你們李家的家業啊!我再怎麼說也不過是個外甥而已!”

李廷功淡然一笑道:“你倒是跟我爹有實打實的血緣關係,我跟我爹不過是萍水相逢而已.”

田二完全摸不著頭腦,疑惑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廷功嘆道:“以後再告訴你吧!這家酒館確實應該是屬於你的.”

田二愣住了。

“我爹的墳在哪兒?”

李廷功問道。

“就在城外的青石坡。

我給他老人家立了碑了,很容易找到.”

“好,多謝你!”

李廷功說完轉身便走了。

田二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人群中,不知如何是好。

李廷功來到城外的青石坡,一座立著很大的碑的墳映入眼簾。

碑上寫滿了李雲松的豐功偉績,底下還刻著“親子李廷功”的字樣。

李廷功百感交集地想著:“我怎麼配做您的親子?我只不過是個被人拋棄的孽子而已.”

他跪在墳前,一連磕了好幾個頭,正要站起身時,忽聽到一個做夢都夢到的熟悉的聲音:“你還有點良心.”

李廷功猛地站起身,轉頭一瞧,竟是他朝思暮想,魂牽夢繞的付麗環!“麗環!你怎麼會在這兒?”

李廷功驚得聲音都沙啞了。

付麗環沒有看他,而是怔怔地看著李雲松的墓碑,說道:“我聽田二說你到這裡來了,他讓我勸勸你.”

“什麼意思?田二叫你來的?”

李廷功問道。

付麗環轉過身,坦然地看著他道:“我已經準備跟田二成親了,就在下個月,剛好你回來了。

作為他唯一的親戚,你來喝杯喜酒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李廷功從付麗環柔和而坦然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隱藏的恨意。

“你這是在報復我嗎?”

李廷功平靜下來,問道。

付麗環淡淡地笑道:“我為什麼要報復你?”

“我們……”李廷功輕輕咬著牙道。

付麗環仍淡淡地笑著道:“那一次只不過是連珠公子為了報復我爹,你不過是他復仇的一顆棋子罷了!”

李廷功緊緊閉上了眼,道:“無論如何,我得為你負責.”

“荒謬絕倫!你負什麼責?難道一條狗咬了我一口,我非要讓狗來負責嗎?我不是應該找狗主人嗎?”

“你……”付麗環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李廷功六神無主地站在墓碑旁。

風一陣一陣地吹來,他感覺自己的魂也隨風而去了。

他回到住了十八年的家裡,隨意收拾了一點衣物,正要出門時,田二忽然闖進來,氣喘吁吁道:“付姑娘剛剛慌里慌張地走了!你快去追吧,我怕她會出事!”

李廷功卻淡定道:“她是你的未婚妻,跟我有什麼關係?”

“什麼?什麼未婚妻?你說什麼胡話呢?”

田二訝異道。

“不是嗎?她剛剛已經告訴我了,你們下個月就辦喜事,她還讓我去喝喜酒!”

李廷功怒道。

“誤會啦,誤會啦!我怎麼會娶我表弟的心上人呢?我早就知道你喜歡她,就算我真的也喜歡她,我也不會有那個念頭的,何況我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

“此話當真?”

“當然啦!我幹嘛要騙你?”

“那她為什麼要騙我?”

“我看她是想報復你!她是專程來找你的,可她提起你來就恨得牙癢癢。

我問她為什麼,她也不說。

只是一個勁地問我你在哪裡。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她一直在這裡等你.”

田二一口氣說完,又氣喘吁吁的了。

李廷功愕然道:“莫非她是在試探我?她上哪兒去了?”

田二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啊!這不叫你趕緊追去嗎?”

李廷功注意到田二手中拿著一張紙,問道:“這是什麼?”

田二道:“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張貼在我們酒館門柱子上的告示。

付麗環回來看到了,一把抓下來,扔到地上就跑了。

我看她手都發抖了,臉色唰一下就白了,跑的時候也搖搖晃晃的.”

李廷功拿過那張告示,只見上面畫著一個人的頭像。

底下寫著:本縣巨賈連家二十一條滅門慘案真兇何其先,付勇昆現已被抓捕歸案,秋後問斬。

李廷功微笑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但他立刻又焦急道:“不好,付麗環有劫法場的前科!她肯定會去劫法場的!這次再沒有人會幫她了,她必死無疑!”

田二也焦急道:“對啊,以她的性子肯定幹得出來!我不就是被她劫法場救出來的嗎?”

李廷功道:“你先在這裡穩住,說不定到時候會需要你幫忙.”

田二點點頭道:“那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你趕緊去追付姑娘吧!我看她那丟了魂的樣子,說不定已經倒在路上了!”

“你借給我點錢,好嗎?”

李廷功道。

“嗨,什麼借不借的?整個家業本來就是你的!我就給你守著,等你回來,隨時交還!”

說著把錢袋子直接給了他。

李廷功心慌意亂,拿著錢袋子的手不住地顫抖。

“麻煩你給我備一匹快馬.”

“對啊,我把這事忘了!不過現在不好找好馬,咱們酒館的馬棚裡倒是有幾匹現成的好馬,我給你弄一匹來!”

李廷功阻攔道:“哎,那是客人的馬啊!”

“嗨,事出緊急,也只好出此下策啦!反正這也是我的老本行嘛!”

田二說完便一溜煙走了。

李廷功只好等著,剛剛收拾完衣物,就聽到門外嘶鳴一聲,田二牽著一匹高頭大馬來了。

李廷功無奈地嘆了口氣,翻身上馬,道:“這裡就託表哥照應了,不管我回不回來,這家酒館都屬於你!”

田二不想再耽誤,笑道:“好好好,我替你照應著!”

李廷功快馬加鞭,朝城外奔騰而去。

遠遠聽見背後有呼喊之聲:“停下!再不停下,我可報官啦!”

李廷功怕他真的報官,回頭大喊道:“這匹馬算是我買你的!回去跟極樂酒館的掌櫃的要錢!”

後面的人大聲問道:“他們掌櫃的是誰?”

“田二!”

李廷功以最快的速度騎了很遠,卻一直沒有發現付麗環的身影。

人沒追到,肚子倒開始抗議了,咕咕叫個不停。

李廷功感到一陣眩暈,心想:“不好!怕是沒追到付麗環,我自己先餓暈啦!”

又趕了一段路,他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家酒館,剛要催馬過去,忽然想起來這家酒館就是他上次離家時來過的酒館。

那時他身無分文,硬著頭皮吃了一頓飽飯,最後被人打了一頓。

想起這件事他就覺得氣憤,可他知道前後很遠都沒有其他可吃飯的地方了。

更何況他現在真的餓得快支撐不住了,隨時都可能從馬上摔下來。

他決定再硬著頭皮去一次,這次的心情跟上次大不相同。

他兜裡的錢足夠吃一頓上好的酒菜了。

“來了您嘞!”

小二像是看到熟人一樣熱情地招待他進去。

實際上小二根本沒想起李廷功,他對每個客人都表現的像認識很久了似的。

李廷功只是微微點下頭,隨著小二進了酒館。

小二把他引到一處敞亮的地帶坐下,問道:“客官吃點什麼?”

李廷功不敢抬頭看他,但知道他就是上次招呼他的小二。

“就一碗陽春麵吧!”

“客官,看您風塵僕僕的,想必餓得急了才會停下來吃飯。

看您面生,一定是第一次來我們酒館吧?既然來了就是緣分嘛!怎麼能就吃一碗陽春麵呢?陽春麵哪裡都吃得到。

別看咱們店小,什麼山珍海味,燕窩魚翅也是應有盡有啊!咱們店還有招牌菜,就算在城裡的大酒館都不一定吃得到呢!比如……”李廷功不耐煩道:“行了!一碗陽春麵,再加一盤醬牛肉總行了吧?”

小二滿意地點點頭,笑道:“還有酒呢?咱們店……”李廷功忍著氣道:“好,一壺花雕!”

他在自家酒館裡嘗過花雕,只覺得這種酒的味道沒那麼衝。

“好了您嘞!稍等片刻!”

不到片刻,酒菜上齊。

李廷功狼吞虎嚥了一番,最後只抿了一小口花雕酒,覺得甚是難喝。

剛才吃牛肉和陽春麵的時候倒沒覺得多難吃,或許是因為餓極了的緣故吧?可現在回味起來,覺得有點反胃,牛肉好像沒有熟,陽春麵也硬邦邦的。

但既然已經吃飽喝足了,李廷功也不想節外生枝了,遂喊小二道:“結賬!”

小二趕緊應了一聲,離開正在招呼的客人,笑容可掬地走了過來,道:“客官,一共十兩銀子.”

李廷功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多少?”

小二仍笑著道:“十兩.”

李廷功這次可聽得清清楚楚,道:“十兩?”

小二指著空盤,空碗和酒壺道:“一盤醬牛肉三兩銀子,一碗陽春麵一兩銀子,一壺上好的花雕酒六兩,總共不是十兩銀子嗎?”

李廷功很反感他臉上虛假的笑容,差點將剛剛吃的東西吐出來,沉住氣道:“什麼花雕酒這麼貴?我在城裡喝過很多次了,最貴的也就二兩銀子一壺!”

小二笑盈盈道:“您都說了是在城裡了!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就咱們一家酒館,而且客人來的少,貴點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再說這花雕酒確實是上好的,咱們掌櫃的都捨不得嘗一下呢!”

李廷功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也恨自己不諳世事,心想:“算了!大不了這輩子再也不來這家黑店!”

他解開腰間的錢袋子,在裡面摸了摸,盡是一些碎銀子,拿出幾粒出來數了一下,才三兩銀子,又拿,又數,最後錢袋子都掏空了,點了點銀子,總共也只有八兩。

小二面帶微笑地看著他數銀子,等銀子拿完了,他目測了一下,搖搖頭道:“客官,這才八兩啊!”

李廷功道:“我只有八兩.”

小二看看他腰間挎著的刀,道:“這把刀應該值個二兩.”

李廷功道:“不行,這把刀不能給你.”

小二問道:“那客官身上還有沒有什麼能折兌銀子的東西呢?”

李廷功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小二瞬間變了臉色,道:“那就不好意思了!”

說完打了個呼哨,店裡正在吃飯的客人都站了起來,虎視眈眈地盯向這邊。

李廷功道:“這是什麼意思?”

小二冷笑道:“你以為這些人都是吃飯來的?告訴你,只有你一個人是真正來吃飯的!”

“他們呢?”

李廷功問道。

“他們是我們掌櫃的養的打手。

你欠的二兩飯錢就是打賞給他們的。

若是不給,得問他們同意不同意!”

那些人中十個有九個把腳踏在凳子上,抖動著身子,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

“小夥子,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有沒有銀子?”

“沒有。

你把你們掌櫃的叫出來,我跟他談便是.”

“咱們掌櫃的不在,等你瘸了腿再談吧!免得你跑了!”

李廷功見勢不妙,倉啷一聲拔出寶刀,打手們迅速抄起腳下的凳子,有的人還去廚房裡拿出擀麵杖和菜刀。

小二往後退了幾步,喝道:“上!”

為首的幾個大漢舉著凳子衝了過來,李廷功不想殺人,只把砸下來的凳子劈開,然後幾腳將大漢們踢到一邊,其他打手也圍了過來,李廷功沉著以對,三招五式便擊退了敵人。

趁他們再次拾起武器攻來之前,他跳上桌子,從開著的窗戶鑽了出去,趕到馬棚,一刀斬斷了韁繩,翻身上馬,一溜煙便跑得沒影了。

身後隱隱傳來呵斥之聲,但沒有人追來。

“孃的,現在又身無分文啦!”

李廷功嘆息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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