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質和李谷徒有虛名,他們只領工資不做事,尸位素餐,簡直不知羞恥。
端明殿學士顏衎和樞密直學士陳同這兩個同志做事認真負責,作風也沒有任何問題。
比起範質和李谷這兩個碌碌無為之輩,他們實在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鄭重提議,罷免範質和李谷的職位,由顏衎和陳同接替他們,來做宰相。
王峻找到郭威,開門見山,要求罷免範質和李谷。
王峻一出口就是進退宰相,郭威嚇了一跳。
罷免宰相不是扔一個爛蘋果,這麼大的事,哪能說做就做,你總要給我一點時間,大家一邊喝酒,一邊吃菜,一起討論討論吧。
王峻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回答的一點都不爽快,分明就是打太極拳。
於是不依不饒,非要罷免範質和李谷不可。
這情形就像戀愛中的情侶,女方時而撒嬌時而生氣,非要買一款限量版的包包一樣。
如果不買,後果非常嚴重。
王峻一直從早上說到了下午,就像一隻蒼蠅不停的嗡嗡亂叫,吵得郭威頭昏腦脹。
他的心理也隨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把範質和李谷貶下去,再把顏衎和陳同扶上來。
你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想要架空我啊?
馬上就是寒食節,全國放假三天,相關部門也都放假。
我一年到頭沒有休息,不像你們,週末雙休,節假日該怎麼休就怎麼休。
等過了寒食節,我就給你辦,保證給你一個完美的答覆。
王峻見郭威終於答應,反正也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終於回家過節去了。
顏衎和陳同早就在王家等著勝利的好訊息。
老闆說了,過了寒食節就讓你們當宰相,先安安心心過節,不要著急。
王峻信誓旦旦,向顏衎和陳同打起了包票。
顏衎和陳同喜形於色,歡天喜地,又是讚頌又是奉承。
老闆對你言聽計從,再難辦的事,到了你的手裡都能迎刃而解,簡直神通廣大,無所不能。
等我們做了宰相,一定什麼都聽你的,你要我們往東,我們絕不敢往西。
你要我們蹲著,我們絕不敢站著。
王峻在家裡開香檳慶祝勝利,郭威也沒有閒著,邀請了馮道、範質和李谷三人進宮,悄悄商議大事。
王峻要我罷免你們,不知道你們意下如何?範質和李谷面面相覷,這不是磚頭從天而降,砸中了腦袋,中了特等獎嗎?老闆,我們平時規規矩矩,你不能只聽信二當家的一面之詞啊。
二當家越來越越過分了,再這麼下去,只怕連我都要被他轟下去了。
範質和李谷都是懂音樂的人,郭威這句喃喃自語,分明是在給王峻定性,是在暗示,是在指明道路。
受到點撥,豈有還不順杆爬的道理?於是紛紛痛斥王峻這幾年來的罪行。
馮道也大受王峻排擠,心中早就憤憤不平,於是詳細記錄,使之成為制書。
後周廣順三年(公元953年),二月十三日,寒食節已過,大家都積極投入工作之中。
王峻第一時間找到郭威,還沒有開口。
就有人宣讀了制書,說他結黨營私,擅權自專,貶為商州司馬。
郭威抓著馮道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訴苦。
這三年來,王峻一直欺負我,一直騎在我的頭上拉屎拉尿。
不僅如此,還不許我和兒子相見。
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我實在過不下去了。
馮道不僅深表同情,而且絕對擁護。
王峻這些年來橫行霸道,把人都得罪光了,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求情。
郭威雷霆出擊,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一舉拿下王峻。
顏衎和陳同都嚇得噤若寒蟬,不僅不敢求情,還連忙和他劃清界限。
生怕火星燎到身上,態度十分堅決。
我們沒有和王峻穿一條褲子,讓我們當宰相,是他一個人的餿主意,和我們沒有半點關係。
不貶到別處,偏偏貶為商州司馬,這不是當眾打我的臉嗎?王峻又氣又怒,急火攻心之下得了腹痛病,拖了個把月,一命嗚呼了。
他這一生,足可以用‘傳奇’二字形容,也是始於微末,達於金紫的代表。
他的父親王豐曾任樂營使,也就是軍區司令手下的文工團長。
從小受到父親的薰陶,能歌善舞,多才多藝。
為了混口飯吃,輾轉於各種官員之間。
就像一件商品,被官員們送來送去,沒有一絲尊嚴可言。
後來投到劉知遠門下,覺得當個文藝兵沒有出頭之日,於是轉為了野戰兵。
劉知遠奪取天下,他隨之水漲船高,成為了宣徽南院使。
此時已經是中層幹部,不必為衣食住行發愁了。
後周建立,他更是因為翊戴之功,成為首屈一指的二當家。
晉州之戰,充分的展示了無與倫比的戰爭天賦,威望和人氣也達到了人生巔峰。
後周初建,舉步維艱。
他建言獻策,不辭辛勞,不計得失,成為郭威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如果繼續這些同心同德下去,勢必傳為君明臣賢的佳話。
為當世津津樂道,為後世追思敬仰。
但是他慢慢的變了,變得蠻橫無理了,變得貪得無厭了,變得驕傲自大了,變得私心膨脹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權力造成的,權力漸漸腐蝕了他的靈魂,使他在攬權的不歸路上漸行漸遠。
柴榮每次上表要回京師看望郭威,他每次都無情拒絕,搞得只能像個小偷一樣,偷偷溜回京師,最後還是被逮個現行。
他們雖非親父子,畢竟有些感情。
你一個外人這樣隔絕他們的父子之情,是不是想埋下仇恨啊?
那次撂挑子不幹,一面對郭威不理不睬,一面又威逼節度使們寫信,又拉又打,把天下人都耍的團團轉。
看似手段高明,風光無限,實則埋下了禍根。
就是從那時起,郭威就動了殺心。
就算他不覬覦皇權,沒有取而代之之心,郭威也不打算留他了。
因為他成了一個隨時都會爆炸的炸彈,一旦爆炸,所有人都跟著粉身碎骨,留著太危險了。
既然如此,郭威為何遲遲不肯動手呢?
相比王峻的殺伐果斷,郭威婆婆媽媽,確實顯得非常軟弱無能,真的是這樣嗎?難道大家忘記了,他年紀輕輕就敢在菜市殺人。
多年過去,經過刀山火海的洗禮,膽子反而越來越小了?不是不敢殺人,而且顧全大局,不能輕易出手。
之所以忍隱至今,一個原因是因為投鼠忌器,國家好不容易穩定下來,漸漸走上了正軌,不能因為一個王峻又使國家陷入混亂。
第二個原因就是捧殺,捧得越高,摔得也就越重。
要官給官要錢給錢,把王峻當成孩子一樣寵溺。
得罪的人越多,倒臺也就越快,越多人拍手叫好。
老闆就是老闆,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絕不給王峻還擊的機會。
因為大權獨攬,排斥異己,這些年王峻得罪了很多人。
倒臺的那一刻,大家都隔岸觀火,連個說情的都沒有,實在可憐之極。
王峻倒臺,不僅官場重新洗牌,而且掃清了柴榮回京師的障礙。
柴榮和符氏回到京師,符氏已經懷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郭威快要做爺爺了,自是樂得合不攏嘴。
也許他朝思暮想的還是要自己生兒子,但是現實非常殘酷,無論怎麼努力,董德妃的肚子始終沒有動靜,不免深為遺憾。
郭威沒有把治理國家的重擔交給柴榮,只是讓他做晉王、開封府尹,負責管理開封府事務。
相比柴榮,李重進和張永德的地位就有點寒酸了。
李重進現任殿前都指揮使,張永德現任殿前都虞候,是上下級關係,李重進是張永德的長官。
殿前軍的全稱是殿前都指揮使司,負責警衛皇宮,貼身保護皇帝。
郭威稱帝之後,鑑於侍衛親軍一家獨大,難以駕馭,於是把各支零散的侍衛部隊,進行整合,組建了殿前軍。
殿前軍無論是兵力還是裝備,都遠遠不如侍衛親軍,職責也很單一,只負責保護皇帝。
保家衛國,打仗平叛這些重要軍事行動,還是侍衛親軍的事。
他們的關係像極了夫妻,一個主內,一個主外。
李重進的母親福慶長公主,也就是郭威的四姐,見柴榮得了頭彩,成了晉王,心中酸溜溜的不是滋味,於是三天兩頭往皇宮裡跑。
弟弟啊,你的養子都封王了,能不能把你的外甥也封王呢?我們才是一家人,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福慶長公主滿懷期待的看著郭威,希望他能夠一碗水端平。
郭威遇上了這麼個難題,急得抓耳撓腮。
呵呵呵,我把柴榮當親兒子,四姐以後不要這樣說了。
萬一柴榮聽到,會傷心的。
封王的事嘛,以後再說,以後再說。
在血緣情親和國家大義之間,他分得非常清楚。
就算李重進是親外甥,但是沒有能力,一樣不能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