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芫等了一會兒，沒見有人過來留下評論，反倒是手機又有電話打來。
她抓起手機一瞥來電顯示，面色頓時沉了下去：“喂？”
“方芫，”一道低沉的中年男性聲音傳來，聽不出有什麼感情波動，“距離我們的約定期限只剩不到兩個月了。”
“我的期限也不到一個月了……”正注視著這一幕的盛懷峰默默想著。
“我知道，到時候我會回家的。怎麼？精心養氣的功夫不到家，現在就急不可耐了？”方芫語氣夾槍帶棒，毫不掩飾對對方的攻擊性。
這還是盛懷峰自覺醒以來第一次見方閔哲打來電話，雖說他對方家父女關係惡劣有所瞭解，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直接對立。
“……我聽說你最近研究出了kzc的0705版本，為什麼不繼續這個方向深入開發？”
方芫水潤的瞳孔微微收縮，音調不自然地提高：“你還在監視我！？”
方閔哲的聲音依舊平和：“只是有所耳聞而已，這些事情不需要我用心去查，別人也會主動告訴我。
“我本以為你在這上面浪費了五年的時間，如果真能有所建樹，倒也能讓我高看你一眼。沒想到你還是隻會猶豫不決，沒有半點的進步可言。”
“那也和你沒有半點關係！”方芫咬牙切齒。
“方芫，你已經23歲了，畢竟我們是父女關係，我終究還是希望你能收起你那幼稚的心思，人生會更加的美好。”
“呵，你倒是還在為我考慮？那你好歹也起碼學會在家人面前留一張笑臉！”
“虛假是給外人看的，你自己再想想吧，徐華飛說只要你願意，之前的約定依然生效。”方閔哲冷冷丟下一句話，直接將通話結束通話。
趙華飛就是方芫之前聯絡的投資方的負責人，年僅三十多歲就已經憑藉著過人的能力在國內外聲名鵲起。
方芫單方面地沒有繼續他們之間的合作，本來就是理虧的一方，現在反而趙華飛還在主動透過方閔哲示好，他對0705的看重可見一斑。
方芫臉上的表情漸漸平復，她將手機甩開，眼睛餘光似乎察覺到面前的電腦螢幕閃了一下，但這變化隱沒得極快，使她又疑心是自己看錯了。
…………
李傑瞪著一雙疲倦中帶著血絲的雙眼，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犯了什麼天條，才會被上司安排在童話論壇裡當管理員。
好歹他也是正兒八經的名牌大學文學系畢業生，雖然在學校裡確實有些混日子導致履歷不是很好看，可他工作經驗豐富啊！
沒成想還沒到而立之年，就接手到了能一直幹到知天命年紀的崗位。
“千面”的童話論壇裡常年不會有波瀾，來到這裡的每個人無論初心如何，所做的也不過僅僅討論一些適合兒童的平鋪直敘的故事。
最多掀起幾場局勢溫和的爭辯，那些需要他這個管理員來處理刪除的人身攻擊異常罕見。
可這裡對使用者來說只是生活中的一小部分，許多的到這裡來單純是為了給兒女找個新鮮的睡前童話，不會佔用他們超過半小時的時間。
但李傑不同，這就是他的工作，一天十二個小時，時不時地就要仔仔細細地將論壇內新的帖子和回覆留言稽核一遍。
他把自己目前生命的一半，甚至有可能還有未來三十年生命的一半，統統丟給了這無聊的死水一灘。
幸虧還有換班的同事存在，要不然他的精神就真要被搞垮了。
當初怎麼就吃了豬油蒙了心，想找一個自己感興趣又輕鬆的論壇來划水混日子呢？也沒有人告訴我主管檢查這麼嚴格，辦公電腦裡要安監控，連想偷懶都不行啊！？
難怪前輩交接任務時一副恍如隔世的神情……
他還要負責尋找那些童話作家裡面有才能的，上報給主管，再由他們考核一番，以此來進行推薦人氣的操作流程。
這是整個文學板塊的工作，反正與其他熱門的論壇相比，平日裡他上交的童話也不會受到重視，李傑乾脆也糊弄著交上幾個ID了事。
不過今晚的新作似乎有點不一樣。
“我看看……《夜鶯與玫瑰》……作者0705號小星……新人，嘁。”甫一讀到標題就使他失去了看正文的心思。
他看過的相似的童話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什麼《玫瑰與小蜜蜂》、《小馬和蒲公英》巴拉巴拉的，這類童話不僅名字大同小異，內容也很千篇一律的低齡。
一眼就能看出是小孩子的作品、再加上作者這個ID，李傑不好說。
但出於職業操守，他還是決定先看一眼結尾，留個言，畢竟很可能是某個孩子天真夢想的起點，該鼓勵還是要鼓勵，總歸不能和自己一樣當個無能的飛屋吧？
但這一看，他的眉頭就揚了起來，這文筆，這行文……有反轉？
他滑鼠滾輪上移，從頭開始看起，越看，揚起的眉頭皺得越緊。
首先，是篇原創作品無疑，因為這種風格的童話他見所未見，目前世界上所有的童話都是溫馨美好的，哪會有這樣沉重的氛圍。
尤其是夜鶯死亡那一段，給他的衝擊尤為強烈。
他率先想到的形容詞是“離經叛道”。
李傑不是沒親自創作過童話，但在他看來，童話就應該和痛苦沉重這些詞彙隔開一片天涯海角的距離，這問題連想都不能想。
——要是真想寫悲劇，就應該去寫現實主義文學，來童話領域亂摻和幹什麼？
可真正看見一篇“違規作品”出現在眼前，通讀完畢後，他卻又不忍心直接以違反社群規則為名義將其刪除了。
久違地李傑的文學之心開始砰砰跳動，他冥冥之中感受到了這行為的巨大影響。
其次，用詞精煉優美，結構也沒問題，看樣子也不是個一無所知的文學新人的作品，很有可能是哪位知名作者的馬甲。
難道是某位大佬要來搞一場變革？雖然僅限於童話……
最後，這篇文的結尾很奇怪，要說留下想象空間也不該是如此倉促；如果算是悲劇的結尾也沒有足夠的閱讀衝擊力。
李傑只能解釋為作者保留了一部分，這也不罕見，有的作者為了博取關注或者利益，會故意地將自己得意的文章的結尾隱藏，待到目的達到之後再公佈。
無傷大雅，他要立即和主管聯絡決定這篇“童話”的命運，一秒也等不了了！
改變無趣的現狀，恐怕只在此一念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