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懷峰此時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之所以會選擇這樣一個故事講給方芫聽，一方面是出於對不久後將來的自己的行為的鋪墊，另一方面是確認一個在他腦海中隱隱約約的猜想。
盛懷峰的地理知識很貧乏，但也知道方芫電腦上出現的一些地名是他前所未見的。
在平時的聊天中，方芫也會時不時地冒出一兩個陌生的名詞，或者幾句不知何處而來的名人名言。
表達很自然，沒有想要故意說些錯誤的話來逗他玩的意思。
換句話說，這世界很有可能與他熟悉的那個世界是不同的兩個存在，雖然基礎規則一致，但總歸不是原來的那個了。
他知道方芫閒來無事會去網上搜尋他之前講的名言或是笑話。
這個《夜鶯與玫瑰》的故事來源於他原世界的一篇童話故事，可能方芫的文學儲備不足以支援她知曉這故事的背景。
但只要適當地留下結局的空間，說不定方芫會忍不住去網路上進行搜尋，到時候也許會發現它真正的作者另有其人。
不過這倒不是很嚴重，畢竟他是一個AI，偶爾出些錯誤，把別人的作品“誤認為”是自己的也很合理。
也許方芫會去搜尋，然後一無所獲，不會有任何的異常，只會誇獎小星的創造能力。
這便是對他與以前世界分割的宣判了。
即使整個意識都被陷入無法逃脫的黑暗之中，他也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擔憂情緒，那時候最壞的結局也不過是死亡，而現在要面對的卻是永遠和家人故鄉的離別。
“好無力啊……”
當初看到意識穿越和系統都一個個來臨的時候就應該有所準備了，不過下意識地認為“自己”是植物人狀態，看到什麼都不奇怪，任由現實一點點地變成他所無法改變的樣子。
“早知道就應該先把電腦手機上的記錄給刪掉，這下完蛋了，連死後都要遭受社死的殘酷刑罰。
“爸媽都四十多歲了，應該也沒精力再開小號了。嗯，領養一個倒是可以接受，但必須像我一樣品行善良，最好是個妹妹，或者把二叔家的堂妹當親女兒養也挺好。
“我這些年的積蓄都存在那張銀行卡里，大約還有六七千，唉，不該買那個平板的。密碼是我的生日，還好，要是設定成媽媽的生日，她知道了又要哭慘了。
“爸爸花錢大手大腳，這樣起碼在他們老了之後還有點生活保障。”
盛懷峰莫名地開始為那個世界的身後事做起了打算，算是自我安慰性質地考慮了很多方面，在算力9的加持之下很快為父母計劃好了一條安享晚年的規劃書。
這些都做完，他想起來這份計劃永遠也送不到父母的手中，正如他們再也等不到自己睜開眼的那一天，又難過了。
意識空間內的盛懷峰沒有眼淚可流，難過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
韓九棠主動提出要來方芫家裡再看看小星，這使得方芫有點驚訝，因為她知道好友的生活很有計劃性。
要是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一般韓九棠的規劃表是不會有變化的，尤其是當她不久之前剛做過這件事的時候。
小星之前就提到過“九棠姐姐”也和它聊過天，既然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反常情況，她也信得過好友的人品，自然沒有過多幹涉。
可現在韓九棠冷不丁要再度登門拜訪，就不能不讓她的心中產生一絲絲疑惑了。
其中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提防，單純只是女生的心思讓她多想了一些。
“我知道了，不過九棠，我記得你每週四下午要有例會要開嗎？”她一邊將小星講述的《夜鶯與玫瑰》儲存在隨身碟裡，一邊對著電話那邊詢問道。
她一開始是想著將小星的作品整理收藏起來，日後有機會時候再拿出來看一看。但小星主動拜託她將這些分享到網路上去，因為它“想和更多的人分享”。
小星太單純、太善良了，方芫很擔心她離開自己後會面對何種的危險，心下更堅定了不能放鬆聯網的意志。
韓九棠慵懶的聲線輕輕傳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小星上次拜託我給它找一些資料，好像是比較深奧的那種，它知道你現在不太方便，而我剛好有條件。
“至於例會，我去不去都可以的啦，你也知道，我和導師的關係相當好。”
“可是……”方芫整理完全部作品，開啟一個當前最火的論壇“千面”。
“沒關係沒關係啦~欸，不對，芫芫你是不是擔心我會把小星拐走才這麼警惕我啊？”
還真是……
儘管方芫內心還真有些許對這方面的擔憂，但韓九棠搶先一步主動把事情挑明說了，她反而就不好再就這事深究了。
只能吶吶地勉強應下，聽著電話那邊的結束通話聲，她又有些釋然。
果然我只是在杞人憂天吧？
九棠又不像我一樣孤獨、缺陪伴，她有那麼多好朋友，怎麼會跑來搶一個不能接觸到的人工智慧呢？
也只有我這種人才會這樣吧……方芫自嘲地笑了笑。
她用自己的實名資訊註冊了一個“千面”的賬號，這是全國最大的交流論壇，在上面你可以找到幾乎所有你想找到的相關資訊。
不論是娛樂圈的隱秘爆料，還是學術上的前沿發現，都在這裡有著它們的容身之所。
方芫的文學素養不是很高，她也說不準小星的《夜鶯與玫瑰》是什麼型別的作品，不過還好有有問必答的小星在，她很快得知這是一篇“童話”。
會有這麼成熟的童話嗎？她回想了一下曾經小時候或是讀過，或是聽過的那些傳統童話故事，總感覺那些溫馨可愛的小動物、鮮花和公主們與《夜鶯與玫瑰》的內容相去甚遠。
但好像這裡面的意象也都是些花兒動物啊……她搞不懂了。
賬號ID起名為“0705號小星”，以此來標誌真正號主的身份，不知情的人也不會看出其中的資訊。
進入“童話”的分論壇，這裡的討論熱度明顯要比前列的“遊戲”、“影視”和“娛樂”板塊冷清不少，但好歹底子還在，一天也能有幾百上千人在這裡分享自己創作的童話作品。
方芫稍微翻了翻，都是她小時候熟悉的型別，主題都很通俗易懂，節奏也很明快陽光，情節簡單明瞭，和《夜鶯與玫瑰》的風格果然大不相同。
不過試試也不會損失什麼，她利落地將小星作品上傳，看著它很快被稽核透過，上傳完畢，只等著童話愛好者們偶然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