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如喪家之犬一般趴在地上，不再言語，不再抵抗。
連帶著對蘇婉的怒火，也在這一刻消失了。
要怪，就怪自已愚蠢。
居然信一個邪祟的話。
呵呵，我不死誰死？
蘇婉居高臨下地望著我，淡淡道：“我走了，咱們後會有期，哦不對，應該是——後會無期！”
後會無期這四個字，就像一塊岩石，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腦門上。
除了嗡嗡作響，還有些疼。
我沒有抬頭，只聽到一聲銀鈴般的輕笑，接著便是離去的腳步聲。
不知過了多久。
白晝緩落，夕陽降臨。
彷彿，時間已經流逝了很久很久。
我的身體逐漸恢復了一些力氣。
我麻木地站起身。
就像是行屍走肉一般。
拿了個凳子，坐在門檻前，望著黯淡的夕陽。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我就像是一個垂暮的老人，在這靜靜的等待死亡。
昨晚的一夜春宵，不過是過眼雲煙，連用手去抓的意義都沒有。
“剛到二十歲，這一輩子就走到盡頭了。”
我苦笑一聲，忽然感覺到了什麼，猛然抬頭。
身前，一襲紅衣。
旁邊是那座如鐵塔般的大塊頭。
“乾媽。”
我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
水鬼皺眉看著我，開口道：“你給我的印象，一直是一個生機勃勃的少年，哪怕知道第二天馬衛國就要你的命，你依然義無反顧地來到我這，跟我做交易，信誓旦旦地要打敗他，要去救蘇婉。”
“可看看現在，你像個什麼樣？”
“頹廢，沮喪，死寂一片，你真的打算現在就放棄了嗎？”
我默不吭聲。
水鬼臉一沉，一步踏出，掐住了我的脖子：“如果你一直這般沉淪，那不如現在就死在我手裡。”
我閉上了眼睛。
感受著脖子的縮緊，心裡沒有一絲恐懼。
“混賬！”
水鬼更憤怒了。
她就像拽小雞似的拽著我，身形瞬間踏入了虛空。
我感到耳邊風聲呼嘯，眼前的景物不斷地劃過，也就十幾個呼吸的功夫，我被帶到了後山黑河。
“滾下去！”
水鬼恨鐵不成鋼地將我扔進了黑河。
水花濺起。
我落入了河中。
我本不想抵抗，但奈何冰冷的水瘋狂湧入我鼻腔，嘴巴，耳朵，巨大的痛苦感讓我掙扎起來，我忍不住張開雙手，拼命地撲打，翻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我什麼都抓不到……
“嘩啦——”
一隻手，抓住了我的手，將我從水裡提了起來。
我趴在河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眼淚，鼻涕，一下子都流了出來，我終於忍不住了，崩潰了，大聲地痛哭起來。
哪怕是得知馬衛國要騙我，我也不曾流過一滴眼淚，可現在，我卻是終於忍不住了。
水鬼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我，什麼話都沒說。
直到我平靜下來，這才柔聲道：“螻蟻尚且苟且偷生，何況是人呢？”
她看向一旁神色木訥的勢頭，嘆了口氣：“如果石頭能活過來，別說頭髮全白，哪怕全身癱瘓，五感盡失，我也願意照顧他一輩子——活下去，連馬衛國這個惡人都懂的道理，你卻不屑一顧。”
聽到水鬼這番話，我心裡明朗了許多。
是啊，馬衛國費盡心機，佈局了二十年，就是為了多活一些時日，而我，因為失去了一些壽命，被欺騙了一次，就對生失去了希望。
不就是一個蘇婉嗎？
操！
老子就當被狗咬了！
水鬼見我振作起來，慘白的臉上露出笑容：“這就對了，只要活著，任何事都有希望。”
我點了點頭，道：“謝謝你乾媽，我決定了，離開這個地方，去大城市，說不定有一天，我還能遇到蘇婉。”
水鬼皺眉：“你還想著她？”
我冷笑出聲：“想啊，怎麼會不想呢？再遇到她，我一定不會對她客氣，她吞了我多少陽壽，我就讓她全都吐出來！”
說這話的時候，我自已都沒注意到，神色之中帶著一股陰狠之氣！
水鬼十分滿意，說這才是她想看到的我。
“既然你已振作，那我就可以告訴你一個好訊息和壞訊息了。”
水鬼道。
“什麼好訊息壞訊息？”
我一愣。
水鬼先告訴我好訊息。
那就是被吸了陽壽的我，雖然身體比之前差了很多，但還不至於到老人的地步。
不過，平日裡大病小病是免不了了。
壞訊息，是蘇婉大概吸了我五十年陽壽。
一個人能活到八十歲已算長壽。
我目前二十歲，二十加五十等於七十。
水鬼不知道我的壽命是多少，但就按八十算，也不過十年。
也就是說，可能十年內，也可能五年內，也可能明天，我隨時可能掛掉。
如果不能找到蘇婉，把陽壽奪回來，我的下場可想而知。
“當然，除了找蘇婉奪回陽壽外，還有一個辦法，也能讓你繼續活下去。”水鬼道。
我一驚：“乾媽，你說的該不會是——”
水鬼點了點頭。
“不可能！”
我直接搖頭，“我就算死，也做不出馬衛國這種事——還有那本禁書《通玄錄》，簡直害人不淺，我回去就把它燒了。”
“為什麼要燒了？”
水鬼淡淡道，“書是好書，都是前人費盡心血之作，只是因為使用的人是惡人，所以這本書也罪大惡極？”
我撓了撓腦袋，心想也是有道理。
其實這書裡除了借陰回陽術之外，還有很多驅邪降魔的玄術。
別的不說，如果我能學會一兩個，以後出去打拼應該是餓不死了。
“把石頭也帶上吧。”
水鬼道，“去了城裡，他或許還能助你一臂之力。”
我一愣，說石頭會跟我走嗎？
“那本《通玄錄》裡記載了怎樣控制形屍，你多看看，一定可以做到的。”水鬼微笑道。
“好，我知道了，乾媽，謝謝你——你以後一定要多保重。”
我的眼眶有些溼潤。
怎麼都沒想到，最後真正對我好的，居然是這個陰差陽錯認的水鬼乾媽。
看來，馬衛國的話也不一定對。
並不是所有邪祟都是邪惡的。
和水鬼告別後。
她緩緩沉入了黑河之中。
我抬起頭，看向昏暗的天空，深吸一口氣：
“蘇婉，我一定會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