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恰逢
楚羽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會見到他。那天，也屬實不巧，縣裡要來學校慰問高三高復的老師，楚羽今年代高一，原本不用去開會的。可高三高復有一部分老師外出培訓去了，學校覺得人太少，面子上不好看，便讓在校的一部分老師去湊個數。
楚羽本來準備回家，包也背在了身上，出門正好碰上了年級主任，主任說，你沒課，就去開個會吧！楚羽苦笑一下，只好放下包，拿了筆記本和筆，直奔會議室。
推開門的那一刻，他正好站在門邊打電話。四目相對，兩人都是一愣，空氣似乎也凝結了。電話裡傳來“喂，喂”的聲音，楚羽點了個頭，轉身走進了會議室！
（二）初逢
十二年前的九月一日，陽光明媚，萬物可愛，揹著大包小包的楚羽剛進校門口，一個趔趄，撞倒了一個人。楚羽放下包，一迭聲的道歉，那個人站起身，順手扶了她一把，說，“沒事，沒事。同學，我幫你吧！”
楚羽擦了擦被汗水浸溼的眼睛，抬頭就看見了陽光下笑的滿臉燦爛的他。細長的眼睛，細長的眉毛，單薄的嘴唇，說不上帥，只是嘴角的一波一波的笑容，搖曳進了楚羽的心。
楚羽臉紅了，低聲說道，“謝謝！我叫楚羽，是中文系大一的學生，麻煩你幫我把東西拿到二號樓305宿舍吧！”
“我叫鄭盛，計算機系，算是你的學長吧！我大二了。”一雙細長的手伸過來，一隻抓起了楚羽腳前的大袋子，另一隻幫她拉著皮箱。
楚羽揹著包，拎起裝著衣服的小包。
一路上，鄭盛邊走邊給楚羽介紹學校的情況。楚羽嘴裡“嗯嗯”著，耳朵裡卻沒有聽進去一句，只是看著前面大步流星的身影，心裡的湖水在一點點兒的盪漾！
“到了，這就是二號樓。這棟樓的條件不錯，六人間，還有衛生間。”鄭盛清亮的聲音傳來時，楚羽的心湖還在盪漾！這麼快嗎？唉！這個學校要是再大點就更好了。
“我幫你提上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提吧！兩三次就上去了，已經麻煩了你這麼多，實在不好意思了。”
“沒事，好人做到底！”
（三）再逢
轉眼間，兩年過去了。忙忙碌碌的大學生活，壓的楚羽抬不起頭，每天教室，圖書館，宿舍，食堂四點一線，那個有著細長眼睛，燦爛笑容的面龐似乎有點模糊了，以前夢裡還會見一見，現在似乎夢裡也有點看不清了。
楚羽想，不知道鄭盛在忙什麼，為什麼自從開學後再也沒有見過他呢？他每天難道很忙嗎？是學業緊張？還是已經有了需要陪伴的人呢？
“楚羽想什麼呢？那麼入神！臉都紅了。”好友錢錢拍了拍她的肩膀。
“沒想什麼，就是有點餓了。”楚羽拍拍臉，有點不好意思。
“那今天我請你吃大餐，順便再介紹一個朋友給你認識。”錢錢胳膊環上楚羽的肩頭，親暱地蹭了蹭她的臉。
“是男朋友嗎？一直聽你說，還未見過真人，怎麼今天捨得讓我認識了？”楚羽打趣道。
“他一直忙，今天才有空。好啦！趕緊走吧！”說完，便幫著楚羽收拾東西。
一切收拾停當，兩人手拉手歡快地直奔公交車站。
“4路車到了，上車的乘客請上車。”楚羽拉著錢錢上了公交車，找了兩個座位坐了下來。
“和平街到了，下車的乘客請攜帶好隨身物品下車。”兩人背好包，跳下了公交車。
對面一個高大的身影揮了揮手，錢錢也趕緊揮了揮手，拽著楚羽就到了對面。
“介紹一下，我的男朋友——付清”。
“你好！我是楚羽。”
“經常聽錢錢唸叨你的名字，今天終於見著本尊了，比錢錢嘴裡的你漂亮多了。”付清摸著錢錢頭髮，微笑地說著。
“是嗎？錢錢怎麼說我呢？”楚羽好奇地問道。
“哎呀！我現在都快餓死了，趕緊吃飯吧！吃飯時還可以聊天呀！”錢錢左手拉著付清，右手拖著楚羽，走向了墨玉酒樓。
剛進酒店門口，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就聽到身邊的付清問道，“鄭盛，你怎麼在這裡呢？吃過飯了嗎？”
“沒呢，在這正好有點事，剛辦完，準備回學校。”鄭盛手裡提著一個袋子，平平整整，四四方方的，看起來像是書。
“那一起吧！我正好有兩個朋友，咱們四個人，一起吃吧！”付清指了指錢錢說，“這是我女朋友——錢錢，”又指了指楚羽說，“我女朋友的朋友——楚羽。”
“兩位美女，好！”鄭盛笑著打了個招呼，“相請不如偶遇，那我今天就沾了付清的光了！”
“我們是好哥們，這有啥呀！”付清拍了拍鄭盛的肩膀，“走吧！”
楚羽落後一步，和鄭盛並肩而走，“你還記得我嗎？”
鄭盛認真打量了一番，搖了搖頭。
“開學時，你幫過我呀！你忘了嗎？我撞了你，然後你幫我把東西提到了宿舍。本來還想請你吃飯的，可等我鋪好床，轉身找你時，就找不到了。也沒好好地感謝你！可以加個微信嗎？”楚羽說完，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發燒。
“原來是你呀！你看看我這記性，實在不好意思！”鄭盛撓撓後腦勺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
“沒事，可以加個微信嗎？我想請你吃個飯。”
“加微信可以，吃飯就不用了，就是順手的事而已，不用這麼客氣滴！”說完，楚羽的眼前就多了一個二維碼。
看著微信中“鄭盛一籌”的暱稱，楚羽想，他應該是一個很優秀很優秀的男孩子吧！因為這個暱稱，很積極，很正能量。
自己的微信名“片羽”，似乎有點淒涼了。
改好備註，兩人相視一笑，鄭盛推開門，伸手示意讓楚羽先走。
包間內，錢錢與付清正深情凝視，喃喃低語。兩人突然感覺自己進來的不是時候，彼此尷尬一笑，坐在了錢錢和付清的對面。
（四）未逢
楚羽想回去該請他吃頓飯了，可是微信發了好幾條，都如石沉大海。打語音影片，對方也是不接。會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呢？得讓錢錢幫忙問一下付清了。
正想著要不要給錢錢打電話，宿舍門吱呀響了一聲，錢錢蹦蹦跳跳地進來了。手裡提著一袋橘子，“羽兒，要不要吃個橘子？這橘子，賊甜，是付清從他的家鄉帶過來的！”
“錢錢，你可不可以問問付清，看看他知不知道鄭盛最近在忙什麼，當初開學時他幫了我好大一個忙，我卻還沒有謝過他。那天吃飯留了微信，給他發了好幾個，都沒回。”
“鄭盛啊！他出國了。”
“出國了，什麼時候的事呢？”楚羽驚訝地問道。
“應該就是這幾天的事，那天吃飯碰見他，應該正好是他出國的前一天。”錢錢剝了一個橘子，塞進了楚羽的嘴中。
甜甜的橘子，楚羽卻吃出了一股酸澀……
（五）夢逢
轉眼間，三年過去了，大學生活就快要結束了。同班同學有的忙著考研，有的忙著製作簡歷，準備尋找工作。楚羽很想考研，她喜歡古代文學，很想繼續深造。可是想想自己的家庭，楚羽搖了搖頭，開始繼續趴在電腦跟前製作著自己的簡歷。
回看自己這數十年的求學之路，才發現自己除了學習之外，一無所長。沒什麼特長，沒工作經驗，沒亮眼的榮譽證書。一切都那麼普通，一如普通的自己。楚羽突然之間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失敗！可是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辦呢？自己性格執拗，又不通人情世故，不懂大學就是小社會，不會阿諛奉承，更不會察言觀色，笨嘴拙舌，又哄不了指導員開心，自然各種好事也就輪不上自己了。唉！車到山前，必有路，慢慢走著看吧！
五月份，學校有一場大型招聘會，可因為只是一所二流本科，來的也都是一些普通的單位。楚羽從小挺喜歡當老師，經常拿著教鞭教身邊的小朋友讀書，就業方向自然也就以老師為主。她把自己精心準備的簡歷投到各個學校的招聘攤位前，然後滿心歡喜地期待著面試電話。一天又一天地過去，除了父母朋友之外就只有各種騷擾電話了。楚羽有些失望了！心想實在不行，就邊打工邊考研吧！
晚飯後，心煩意亂，操場走走吧！沒想到碰到了錢錢。錢錢在大二的時候，在外面租了個房子，和付清同居了，然後就很少再回宿舍。兩人除了上課會打個照面外，很少再躺在一個被窩裡聊天了。楚羽沒想到，今天晚上居然會在操場碰到她，正想問，付清呢？卻藉著路燈看到了錢錢紅腫的眼睛。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只是默默地挽住了錢錢的胳膊，輕聲說，咱們走走吧！
皎潔的月光，昏暗的路燈，把兩個孤獨的影子，越拉越長！
“你工作找的怎樣了？”錢錢打破了沉默，扭頭看向一臉擔心的楚羽。
“還在找，簡歷投了很多，沒什麼迴音。前兩天我媽媽和我說，我們老家招聘老師，想回老家試試。”楚羽輕嘆一口氣，“你呢？工作找到了嗎？”
“我爸爸已經幫我聯絡了一家出版社，我準備過兩天去看看。”
“真好！好羨慕你呀！我這沒傘的孩子只能自己努力向前跑了。”楚羽無奈地搖搖頭。
“也不一定能成，我爸也只是問了一下，具體還要看用人單位。你這麼優秀，不用擔心，總會有適合你的工作的。”說完，錢錢輕輕地拍了拍了楚羽的手。
“你和付清，分手了嗎？”楚羽終歸放心不下，試探地問了一下。
“嗯！這兩年我們雖然也吵吵鬧鬧，但最後都會和好。可現在面臨畢業，付清想去BJ闖闖，可我父母只有我一個孩子，我想回我們那，好好照顧他們。因為這件事，我們吵了很久，也有些累了，感情也是經不起折騰的。”錢錢的聲音裡帶了一絲哭腔。
楚羽轉身抱住了錢錢，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沒事，你還有我，你還有我”。錢錢的背，輕輕地抖動著，啜泣聲開始變成了哭泣，最後是號啕大哭。
操場上散步的人，頻頻回頭，看著擁抱在一起的兩人，眼神裡滿是詢問。“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楚羽輕撫著錢錢的背，低聲安慰著。
過了好久，錢錢終於慢慢地安靜了下來。楚羽找了個臺階，拉著錢錢坐了下來。
“羽兒，你說人為什麼要談戀愛？為什麼談了又要分手呢？就不能好好地在一起嗎？”
“錢錢，有些事，我們需要問問自己的心。你問問自己，你願不願意和付清一直走下去，如果願意的話，你可以先和他去BJ闖闖。兩三年後，付清也許會回心轉意想回老家了呢？畢竟你們兩家都在個西華，離的也不算遠。將來在一起的可能性非常大呀”。
“你不知道，付清……付清和家裡人的關係非常僵，他不願意的。”
“人都是會變得，也許將來等他經歷了一些事後，會轉變想法呢？”
“唉！算了，不想了，有些事就聽天由命吧！如果付清再來找我的話，就說明我們緣分未盡，若果從此之後，他不再理我，我也就不再強求了。這兩年，吵吵鬧鬧的，我也累了！哦，對了，你知道嗎？鄭盛回來了。我前兩天才聽別人說的，據說他那年根本沒有出國，而是去休學打工了。前段時間剛回來，說是想繼續求學。”
楚羽的心頭一震，“鄭盛沒出國？是去打工了？為什麼呢？”
“具體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說，家裡發生了什麼事，他就休學了。”
“那為什麼會傳出國呢？”
“我也不清楚，可能當初的確有一個出國交換生的名額，本來是讓他去的，證件手續什麼的都辦好了，可最後又黃了。好像被系主任家的兒子頂替了。正好家裡又發生了一些事，他就申請了休學。今年可能家裡的事處理完了，他又回來準備完成學業。”
“哦！那你有見過他嗎？”
“大概十來天前，見過一面，感覺瘦了好多！”
楚羽抬頭看了看天，一彎細細的月牙被雲層擋的只剩了一個小角。“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宿舍吧！再晚了，就不安全了。”楚羽說完，轉身拉起錢錢的手，朝宿舍走去。
洗漱完，躺到床上，楚羽拿出手機，翻到鄭盛的名字，點開，發了條資訊，“你回來了？”訊息被拒收了。難道他把我拉進黑名單了嗎？還是他換了手機號了呢？
思緒煩亂，迷迷糊糊中，楚羽睡著了，夢見了鄭盛。夢中的他，依舊是當初的樣子，細長的眉毛，細長的的眼睛，只是眼神裡多了一絲清冷，嘴邊也沒有了那一波一波的笑容
（六）相逢
論文答辯結束後，楚羽就收拾好東西，回家休息了幾天，開始複習高中的課本，準備參加老家的招聘考試。
楚羽的老家在一個很偏僻的小縣城，火車都到達不了的小縣城。做汽車從原平出發，回老家得四個半小時。本來父母也不太同意讓她回老家就業，可楚羽清除自己幾斤幾兩，城市的學校，好一點的她的學歷進不去，不好的，沒有五險一金，總不能一輩子漂泊吧？老家雖然偏遠了點，但好歹是事業編。為了找份工作，四處奔波，路費也花了不少，老爸對此已頗有微詞，問她什麼時候能找下個穩定的工作。楚羽知道自己一直不受老爸待見，因為他總嫌棄自己懶惰，笨拙，還時常當著弟弟妹妹的面罵她是豬，腦子不對。弟弟妹妹也有樣學樣，一併瞧不起她這個大姐，甚至也跟著喊她“豬”。楚羽甚至懷疑自己是父母抱來的孩子，不是他們親生的。
這次回老家應聘，多少也是有點賭氣，想離得父母遠一點兒。上大學時就想考一個最遠的學校，沒想到還是被調劑到了離家最近的學校，命運也真是愛和她開玩笑。
到了老家，離考試還有五天，報名，準備材料，複習課本，楚羽暫住在郊區的大姨家，感覺日子過得飛快。到了考試那天，大姨早早起來，做好了飯，又讓姨夫騎著摩托送她去了考場。試卷是份高考題，不算太難，楚羽答完後感覺不錯。然後就是填寫志願，猶豫了半天，還是報了城裡的二流高中。考完時間還早，楚羽打算自己走回大姨家。這幾天要交各種材料，姨夫每次都車接車送的，楚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就打算步行回家，騎車二十分鐘到的路程，步行至少得一個多小時。可楚羽打定了主意，安步當車，慢慢地邊走邊看著路邊的景色。離開老家八年多了，當年的好多的建築，現在都拆了，以前就讀過的學校，現在也換成了住宅區。物是人非，世間變化真快！
回到大姨家，已經五點多了。大姨看著突然出現的門口的楚羽還有點驚訝，問，“怎麼不打電話讓你大姨父去接你呢？”楚羽笑了笑說，“離開這裡好幾年了，想看看城裡的變化”。大姨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就去做飯了。
第二天上午，成績就出來了，楚羽不願意麻煩大姨父，就讓同學幫忙看了一下，說考上了，成績在所有報名那所學校的考生中排第一。楚羽很開心，接下來就是準備面試了。
面試時，別的考生抽到的基本都是詩歌，楚羽抽到的是一首散文詩——《我為什麼而活著》，文章挺簡單，內容也不復雜。楚羽平日裡就比較留心教學方面的知識，又在高中和小學都實習過一個月，所以講課時，她一點兒也不緊張。規定十五分鐘試講，楚羽十二分鐘左右就講完了課，時間卡的正正好。評委都是本地的校長，老師，可能覺得楚羽講的不錯。
有人問她：“以前是否代過課？”楚羽搖了搖頭，說，“沒有，只是實習過。”
又問她，“以前在哪個高中上的學？”
楚羽又搖搖頭說，“沒讀過高中，我是上的中專，然後大專，本科。”
另一個評委問：“那你認識一中的校長嗎？”楚羽搖頭。
“三中的校長呢？”楚羽還是搖頭。
“那你報了哪個學校呢？”
“三中”。
評委中有人笑了，指著中間一個三十歲上下，看起來很儒雅的人，說，“他就是三中的校長，陳校長。這次你可要好好認下他了！”
楚羽笑著說，“嗯嗯，我認下了”。
很笨拙的回答，出了考場，楚羽心裡罵著自己，唉！
應該是考上了，問題不大！下午筆試面試成績就出來了，果然是第一名，甩了第二名17分！楚羽高興壞了。
在考上事業編之前，楚羽考過村官，沒考上；考過公務員，還是沒考上。看著父親日漸難看的臉，楚羽想這一次如果還考不上，跳樓的心都有了。
工作解決了，楚羽開心地串親戚，東家住幾天，西家住幾天。突然有一天，一個陌生人打來了電話，問她，不準備報到嗎？楚羽懵了，知道自己考上後，就沒細看報到通知，還以為開學後直接到學校就行了，沒想到八月初就讓準備材料報到。這邊電話剛結束通話，另一個電話又打了進來，是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告訴她準備哪些資料。
楚羽這才開始著急，伯父也開始帶著她著手準備材料。一會是村委開證明，一會到鎮上公安局蓋章，然後是交到城裡的某一個部門。忙了整整兩天，楚羽總算把所有東西準備齊全，然後提溜著鋪蓋卷，到三中報到了。
一切都是新的開始。安頓好後，楚羽給錢錢打去了電話，告訴了她這個好訊息！錢錢也很開心，告訴楚羽，她到BJ了，和付清在一起，兩人的生活雖然辛苦，但很幸福！楚羽想問問鄭盛，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畢竟也沒有什麼立場問。想來，鄭盛應該還在學校，他重新回到學校，應該是讀大三，還有一年才畢業。以他的能力，應該會有更好的工作！
學校的生活，很忙碌但也很充實。高一的學生，十五六歲，愛玩愛笑，楚羽只比他們大了六七歲，可總喜歡板起臉孔教訓他們，師生關係挺僵。後來，楚羽慢慢地改變，慢慢地適應，一年後，文理分科，一些搗亂分子轉到其他班後，班裡的紀律也好了，師生關係也緩和了很多！楚羽的這份工作做的也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高三時，學校又招聘了一批老師。這次是直接去學校招的，沒有
舉行筆試和麵試。開學後，學校開全校教職工大會，楚羽突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付清！
怕自己近視眼，沒戴眼睛認錯了人，楚羽又快跑了兩步，到了跟前，細細一看，果然是付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付清轉過了頭，也是滿臉的驚喜。
“你怎麼在這裡？”兩人同時問出了同一個問題。
“我去年考到這裡的呀！”
“我今年應聘到這裡的呀！”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找了個位置，邊聊天邊等待開會。
絮絮叨叨，窸窸窣窣，領導在上面講了兩個多小時，楚羽和付清就聊了兩個多小時。
付清說，錢錢和他分手了，現在找了錢錢一個在政府上班的人，準備訂婚了。
付清說，畢業後，他去BJ闖蕩了一年，住在地下室，身上起了一層溼疹。一個月的工資不夠房租生活費，BJ的日子很苦。
付清說，錢錢後來跟他去北漂了，兩人一起住地下室，一起吃泡麵，為了省錢，一起步行二十站路回家。大冬天，錢錢為了省電費，用冷水洗衣服，凍傷了手指。後來，錢錢回去了。他一個人在BJ又漂了半年多，始終沒有歸屬感，決定回西華找錢錢。可是錢錢已經訂婚了。他弄丟了最愛他的人。
說這些話的時候，付清眼角紅了，聲音有點哽咽了……
楚羽笨笨地安慰道，“沒事，你來了這裡，有我罩著你，慢慢地都會好起來的。”
付清沒抬頭，只是輕聲地嗯了一聲。
領導還在講話，話筒裡的聲音嗡嗡的，楚羽聽不清在說些什麼。反正每年的大會都一樣，畫半天餅，說半天空話，最後都不了了之，聽不聽都無所謂！
楚羽想岔開話題，問：“鄭盛呢？你們還聯絡嗎？”
“剛畢業那年還聯絡，後來慢慢的也就不聯絡了。”
“那你知道鄭盛為什麼休學嗎？”楚羽還是沒忍住，問出了自己早就想問的問題。
“聽說，好像是他爸爸跑貨運，出了事，沒了，還欠了幾十萬的貸款。他媽媽一急之下，得了腦血栓。本來家庭挺幸福的，一夜之間就翻天覆地。鄭盛沒辦法，只能休學，照顧媽媽，順便打工償還貸款。”付清長嘆一口氣，“世事無常啊！”
楚羽想到夢裡鄭盛清冷的樣子，父死母病，債臺壘壘，這中間的各種酸楚，外人又如何知曉呢？只是不知現在的他，怎麼樣了？
今年也該開始找工作了吧？
人忙起來，鬧鐘一響就起，挨著枕頭就睡，日子似乎活得也挺快。
高考結束後，錢錢給楚羽發來了結婚邀請函。
楚羽發了祝福簡訊，然後給付清打電話，問他要不要去。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電話裡，付清的聲音有點沙啞。“我不去了，你去吧！幫我捎個禮金！”結束通話電話，楚羽默默地嘆了口氣。收拾行李，準備出去玩幾天，然後繞道去西華參加錢錢的婚禮。
婚禮很隆重，錢錢的父母在當地，也算有頭有臉，來的賓客眾多。看著舞臺上滿面笑容的新郎官和身穿潔白婚紗的錢錢，楚羽只能默默地祝她幸福！其實她更想問錢錢，就這樣匆忙結婚，會不會後悔？
可是婚禮上的人太忙了，楚羽找不到和錢錢聊天的機會。婚禮結束後，錢錢又忙著送客。看著不斷旋轉的那個紅色身影，楚羽想，從此之後，我們的聯絡會更少了吧！原以為大學室友的友誼會更長久一點兒，事實上，真正長久的友誼還是中學時期的友誼。
大學雖然在同一宿舍住了兩年，但沒有教室裡整日的吵吵鬧鬧，交情終究還是太淺了。
坐上回家的火車，楚羽想，付清現在在做什麼呢？在上課呢？還是喝酒呢？畢竟現在才六月份，離放假還有二十多天！想打個電話問問，又覺得不合時宜。算了，開學了再說吧！
三個月的假期轉眼而過，第二屆學生了。楚羽沒想到時間竟然這麼快！
批改完學生作業，又備了會課，看看時間，三點了，回家吧！該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再呆下去也就是浪費時間了。背好包，剛出辦公室門口，迎頭碰上了年級主任，看她沒事做，就讓去開會。沒想到，在會議室，楚羽竟然看見了那張夢裡清冷的臉，那張自己思念了五年的臉。
突然想起了張愛玲的一句話，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的問一聲：“哦，你也在這裡嗎？”
會議上，楚羽只看見領導們張張合合的嘴，卻聽不見說了些什麼。她的思緒都飛到了鄭盛的身上。
看著坐在領導席最邊上的鄭盛，楚羽對他充滿了疑惑。難道他也考到了這個小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