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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相看

天不亮,黃氏便讓人套好馬車,到白雲觀光路上得走一個時辰,直到山腳還需走半個時辰的山路爬山上去,春花早早備好六盒糕點、兩盒果子還有一應茶水乾糧。

等天微亮的時候,黃氏便派人去喊宋昭芙起床,誰料派去的小丫頭回來報說宋昭芙已經起了,正在用早飯。

“還說這些時日她累壞了,讓她多睡一會子,哎,這孩子如今太懂事了些。”黃氏由春花伺候著換好衣衫,不由感慨起來。

春花自上次劉氏的事情後,對宋昭芙就佩服的五體投地,聽黃氏說的話也讚道:“可不是嘛,奴婢也隨您去過不少大戶的宴席,見過的小姐當中就咱們芙兒小姐是要樣貌有樣貌,要才幹又才幹。處事不驚,當機立斷,很有當家主母的風範呢!”

黃氏也覺得好,想到宋昭錦馬上娶親,也不知道會娶一個怎樣的媳婦回來。

“希望我們思兒會有好福氣,娶個同他妹妹這樣漂亮能幹的媳婦兒回來,我就萬事不愁了。”

春花笑起來“您可別怪我說實話,芙兒小姐這樣的,怕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咯!光那姿容,反正在昌瑞城奴婢是沒見過比她更好的。”

“這話倒不假,就是不知道二弟和弟妹對芙兒的親事有何打算。”

“太太您可真是,別忘了今日是替咱們少爺相看呢!”

“我知道,我知道。”黃氏還是頭一次相看兒媳婦,不免有些緊張,話也多起來“我孃家嫂子說,尤家在渝州也是大戶,家裡的連片的茶山,這尤小姐的兄長還是個秀才出身,今年也是要下場考試的。我是擔心,咱們家家世單薄,人家看不上。”

“您這話在奴婢面前說說就成,到了孃家太太面前可不能說,您想啊,若是人家瞧不上咱少爺,哪裡會答應相看嘛!”

“春花姐姐說的對,我看我兄長就挺好的,品性端正,容貌俊朗,不僅做事勤勉上進,為子孝順,為兄友善,大伯母可不能妄自菲薄。”

黃氏見宋昭芙盈盈而來,聽她這樣誇讚自已的兒子,心裡別提多高興“這是你自已的兄長,你自然看他哪兒都好。”

宋昭芙撅著小嘴“就是好嘛!”

到了門口,果然見宋昭錦在指揮僕從將東西搬上馬車,看到宋昭芙和他母親過來忙上前給黃氏行禮“母親。”

宋昭芙忍不住笑,若有所指的說道“兄長今日是準備親自送我們去白雲觀嗎?”

“沒……沒有”宋昭錦有些心虛,臉刷一下就紅了,“我還有許多事要做,下次吧。”

說完撒腿就跑,宋昭芙見了呵呵的笑,黃氏搖搖頭“你看,還像個毛頭小子。行了,可別再拿話取笑他了,你兄長臉皮薄。”

“知道了,免得回頭不敢見我,我還等著他給我帶興盛樓的水晶糕呢!”

“時辰也差不多了,咱們上車就啟程吧!”

馬車一路上晃晃悠悠地,宋昭芙有些暈車,沉沉地睡了一路,春花給她備下的點心、果子,倒是全都沒動。

快到山腳時,新桃才將她叫醒“小姐,小姐,咱們快到了。”

“嗯?”

“大太太問您需不需要給您準備一頂轎椅。”

宋昭芙坐起來,想到老大人說張氏的話,連連搖頭:“我自已走。”

新桃拿來幕籬,替宋昭芙整理好衣裙,待馬車停穩後才掀開簾子跳下車,又回頭來扶宋昭芙。

宋昭芙活動活動脖子才下車,山間溫度稍低,但風卻不冷,輕輕柔柔地拍在臉上,望著碧水重山,宋昭芙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山腳下還有綿延不斷的江水,遠處的輕舟只有她手掌那麼大。水面上有不知名的鳥兒飛過,蕩起層層碧波。

行至府門前,她抬頭看,這府門高達二丈,八根大木柱,三扇大門,中門正上方懸“天師府”直匾一塊,金光奪目。前正中兩柱掛有黑底金字抱柱對聯,上聯“麒麟殿上神仙客”,下聯“白雲觀中宰相家”,東側置大鼓一面,名曰:“通報鼓”,氣勢不凡。

“小姐,走吧!”

他們沿著巨石階梯一路往上,黃氏沒想到她能堅持走完,到了白雲觀不住的誇她。

走完最後一個階梯,兩儀門的全貌便映入眼簾,進入頭門硪石甬道兩百餘步,透過二門直達大堂。在進頭門二十步的甬道間跨路橫建石坊一座,上書“兩儀門”三個字。

或許因為經歷了重生這種神奇地際遇,她對道觀、廟宇生出一種無比虔誠的心態。

“還愣著幹嘛,隨我去後堂,見你黃家的舅母。”

黃氏的大嫂袁氏是個心寬體胖的婦人,身著青色錦緞銀線壓花的褙子,下頭著玉蘭花的挑線裙子,頭上一隻累絲玉簪,見到自家小姑子,眉眼笑地擠在一處。

“嫂嫂!”黃氏先上前行禮,宋昭芙便跟著盈盈下拜。

袁氏又驚又喜:“這是你小叔家那個瓷娃娃?”

“可不就是她嘛!”

“哎喲,可不得了,這樣貌比小時候長開了不少,說是仙女下凡都不為過。”袁氏自已沒有兒子,喜歡女孩兒喜歡的不得了。

“舅母,安好。”宋昭芙被誇得羞地低下頭,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同袁氏問好。

袁氏忙扶起她,又招來下首坐著的女孩“這是我孃家姐姐的孩子,我沒記錯的話,比你年長一歲,你便換做尤姐姐吧!”

宋昭芙還了禮,吩咐新桃將事先準備好的香囊送給尤丹。

“知道今日大伯母要帶我來尋姐姐玩,我特意挑了幾隻香囊,又選了一隻含有丹桂的送給姐姐,希望姐姐喜歡。”

尤丹沒想到姨母說的那個妹妹長得這般好看,還這般有禮,令她發自內心生出親近之感。

“謝謝妹妹了,我也給你帶來禮物。”尤丹微微抬頭時,宋昭芙細細看她,與記憶裡,細長的眉眼重合了。

尤丹的婢女端了一個錦盒過來,尤丹將錦盒開啟,一手將錦盒裡的東西取出,然後雙手將禮物奉上,是一支精緻的垂花銀簪,“這上頭的花便是芙蓉花。”

“瞧著姐妹倆,想到一塊去了。”袁氏滿眼詫異,心中止不住的歡喜。

“這就是所謂的‘投緣’吧!”黃氏心下更安定一些“我同你舅母有話要說,你帶著尤姐姐去觀裡轉一轉。”

“好。”

宋昭芙便親熱地挽著尤丹的手,左一句尤姐姐右一句尤姐姐,甜甜地聲音把尤丹叫的心都軟成水了,她說往東走,尤丹絕對不往西。

“我聽說天師府的東院有一棵榕樹,因百年前被雷劈斷半截,幾年都沒在發新芽,直到有個小道士以為這樹死了,就又重新種下一棵樟樹,沒想到,第二年,這榕樹就發芽了。慢慢地,就長成了樟樹抱著榕樹的姿態,很是奇妙,你想不想去看?”

宋昭芙點頭,“想啊。”

“走,我帶你去。”

尤丹牽著她在天師府轉了好幾圈都沒有找到那傳說中的樟抱榕奇觀,有些洩氣。

“許是你記錯了,不如我們找個道士問問。”

兩人又逆著來的方向找了一圈,這次卻沒有繞回去,經過一個水橋,終於看到那傳說中的“樟抱榕”。

“你看,我就說有吧!”

這兩棵樹歷經百年,已經長得渾然一體了,尤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嘴裡不知碎碎地念著什麼。

宋昭芙看她這模樣,不由陷入回憶中。

上一世兩人結下樑子,互相看不上,那時尤丹也在外頭到處敗壞過她的名聲,但她記得,尤丹親眼見過兄長後,心裡就一直屬意兄長宋昭錦。

只可惜,宋昭錦氣尤丹到處敗壞她的名聲,便拒了這門親事。

她失去生存意志的那年,隨孟德文出入梁王府赴宴,那時的尤丹已經嫁給新科狀元,據說她家裡實在不願再由著她耽擱自已,她母親以死相逼,她才出嫁。

尤丹得知她的悲慘境遇,曾悄悄與她見過一面。

“宋小姐,我曾經的確做過一些對你不好的事,我願意出資幫你同孟德文和離,你願不願意?”

那時,她被梁王看上的訊息在貴婦圈蔓延,她不知道當時的尤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對自已說的那些話。

只是,她當時已經決定要報仇了,所以她拒絕了尤丹的提議。“尤小姐,我能有今天,不怪別人,全怪我自已。你不必內疚,但我還是謝謝你。”

“宋小姐,我們兩家說到底還是親戚,我……我不會害你的,那個孟德文不是好人……”

“我知道。”

“你知道,你還……”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父母親人都是被孟德文害死的,我阿兄更是被他害得屍骨無存,尤小姐,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尤丹靜靜地望著她,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偏偏什麼都說不出口。

“我如今已經是孤身一人,若不能替至親報仇,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今日,你沒有見過我,我也不曾見過你,尤姐姐,舊識一場,若是您有機會再去昌瑞城,就替我,去我至親墳頭上告訴他們一聲,就說他們的仇,我報了。”

尤丹,是上一世她臨死前見得,最後一個對她心存善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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