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音坐在書房寫信。
給沈辭寫信。
如今大齊對南陵的這場仗,雖說一時兵力不足,但父子三人要麼老謀深算,要麼足智多謀,竟也勝得算是輕鬆。
如今回紇還沒動作,幾人緊繃神經之餘,倒是也能抽出些時間。
沈辭抽出時間,給府中寫了信。
讓她不要多思多慮,不過要小心齊暉遠。
楚南音想到最近京中發生的事,還是在回信時,提了提。
她怕她還有什麼沒想到的地方,想要問問沈辭的看法。
一旁研墨的竹笙看著只覺得好笑。
小姐洋洋灑灑寫了這麼多頁紙,從家長裡短到朝廷大事。
前者也就罷了,這後者…
小姐說,怕自已最近腦子糊塗,有什麼疏漏的地方,想讓姑爺幫她梳理一下。
可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這書信能不能送到不說,便是送到了,再送回信來,也說不好要多久了。
不過,看到小姐寫的開心,她自然也不能掃興。
其實還是小姐想姑爺了,有時候正吃著東西都會暗暗失神。
終於收了筆,楚南音將信摺好,仔細封在信封中。
錦瑟走入書房,
“小姐,剛剛沈澤來傳話,今日早朝,皇上下旨,大皇子不忠君、不敬父,被關進大牢,聽候發落。”
楚南音抬頭,
“怎麼會這樣?沈澤不是將信送去了,齊楓遠沒用?”
這下可糟了,這齊暉遠的計劃豈不是要得逞了?
楚南音皺眉,
“僅是密道被發現,不至於如此,是出現了什麼變故嗎?”
“沈澤還在打探,不過宮中瞞得緊,他只是打探到一點,似乎和蕭側妃有關。”
“蕭明薇?這次她倒是果斷。”
“小姐,如您所說,是不是接下來陛下就要扶持二皇子與六皇子作對了?”
“齊暉遠應該就是這麼想的,不過…”
不過這事也不是沒轉機了。
皇上最是在乎臉面,皇子私養死士、意圖行刺皇帝,哪一個都是他不想對外公佈的,
他在猶豫,想給齊修遠安一個不會被他人討論皇家的罪名。
“嘖,竟然要想辦法救齊修遠。”
楚南音托住下巴,皺皺鼻子,十分不情願。
如果現在能抓到齊暉遠勾結南陵的證據就好了,沒了齊暉遠,任其他幾個皇子怎麼鬥,都與她無關。
她也就不需要挺著大肚子,還操這麼多心。
摸了摸自已微鼓的小腹。
“少夫人,有人求見。”
“誰?”
“小人不知,聽聲音是一位女子,不過穿著黑色斗篷,帶著寬大的兜帽,十分神秘。”
“小姐,如此古怪之人,安全起見,還是不要見了。”
“少夫人,小人也是如此作想,不過對方讓我給您帶句話,她說,您聽到了,就該知道她是誰了。”
“哦?這麼說,還是與我十分相熟之人了?什麼話?”
“她說…人參與藜蘆…”
傳話的家丁說得有些猶豫。
“人參…藜蘆…她來做什麼?”
楚南音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人又要做什麼么蛾子,本不打算見她。
可是想了想,她是大皇子的人,這個時候來此,或許是有什麼與齊修遠有關的事。
“讓她進來吧。”
“是。”
家丁轉身走出書房,竹笙皺眉。
“小姐,還是小心為上。”
“唔…有理,一會她進屋子前,你們檢查一下她身上,有沒有帶什麼,尤其是荷包一類,注意她身上有沒有什麼藥味。”
“是。”
璃珞披著寬大的黑色斗篷,叫人看不清樣貌,隨著家丁走入凌波院書房。
二位丫鬟將人攔在門外,仔細檢查了一番,璃珞十分坦蕩,任由她們檢查。
確認她身上沒帶任何東西,二位丫鬟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將人放進去,卻仍舊緊緊護在楚南音身側,盯著璃珞的一舉一動。
“福瓏縣主,好久不見。”
“確實好久不見,你還敢來找我?你想要害我姑外祖母的賬,我們可一直沒有算呢。”
“縣主是個明白人,冤有頭債有主,想要害太后的人不是奴婢。”
“可動手的人是你啊,我該怎麼教訓你好呢?”
“縣主不必嚇奴婢,如果縣主要對奴婢做什麼,上次就不會尋機會放了奴婢。或許縣主是為了讓奴婢回到大皇子府,與您庶姐作對,可畢竟有了利益關係,我們也算是各取所需的合作伙伴,不如今日再談一筆生意,如何?”
楚南音面上神色未變,心中卻是不由升起些佩服。
上次自已與阿辭商量著將人送回齊修遠身邊,便將人放了。
這璃珞逃跑回大皇子府,竟也被她發現,他們是有意放了她。
還能將自已放了她的原因也猜出來。
這璃珞雖是奴婢出身,可心思細膩,將這利害關係都看得這般透,實在是個妙人。
“現在大皇子都被皇上關起來了,你不過是大皇子府中小小婢女,或許是侍妾?連側妃都尚且不算,你現在有什麼資本與本縣主談交易嗎?”
“但奴婢還有一樣縣主會感興趣的東西。”
楚南音挑了挑眉,這璃珞身上還有什麼寶貝不成?
“縣主謹慎,見到奴婢便搜了身,奴婢自然不敢帶在身上。不過,只要交易達成,奴婢這就可以命人將東西帶來。”
“你連籌碼值多少都不告訴本縣主,卻要與我做交易?我憑什麼相信你?”
“奴婢可以保證,這籌碼一定會讓縣主滿意,至於奴婢要的,於您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你是要賭,本縣主是否相信你?我們之間可沒什麼交情與信任可言。”
璃珞苦澀一笑,
“奴婢明白,可如今也是走投無路,縣主仁善,算奴婢請縣主幫個忙,幫幫奴婢,您想為太后報仇,奴婢成全您。”
“說說看吧,你要什麼?”
“請縣主帶奴婢入宮面聖。”
楚南音皺眉,盯著這個女子,一直都將野心與慾望寫在臉上,卻也一直連死都不怕的女子。
“你要做什麼?”
“縣主放心,奴婢一個弱女子,即使進了宮,也無法對陛下做什麼。奴婢,只是想去為大皇子求情,奴婢有辦法證明,大皇子是無辜的。”
“呵,證明他的無辜?他本就不無辜,你怎麼證明?你要拿什麼證明?你想求情?璃珞,你不是求情,你分明是要送死,你心裡最清楚,讓皇上找到你,他怎麼可能放過你?”
璃珞苦澀一笑,
“可奴婢沒有辦法。”
“你,你對齊修遠是真心的?”
“很可笑是不是?我這麼一個卑劣又低賤的人,我自已都以為我是沒有心、沒有感情的,可是…”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縣主,您很愛沈將軍吧。即使奴婢再骯髒卑劣,可奴婢愛人的心與您是一樣的,為了他,我什麼都願意做。”
楚南音扭過頭,不再看這個在此刻格外破碎的女子。
“你去見皇上,不過送死罷了,你也救不了他,何必再搭上自已。他既然在那種時刻,都依然努力為你留了一條生路,你聽他的便是。”
“那不是生路,沒有他的路,都是絕路。”
“…”
楚南音再也張不開口。
她本就沒有立場勸她,璃珞也好,齊修遠也罷,這都是與她站在對立面的人。
但是在這一刻,或許是因為懷了孩子,她竟覺得有些心軟。
正如她所說,她愛人的那顆心,至少不是髒的。
楚南音再次看向璃珞,
“我答應你,我帶你入宮,但是你自已想辦法去見皇上,我不能幫忙,至於你答應給我的報酬,我就相信你一次,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不然,即使你將齊修遠救了,我也不會放過他。”
“多謝縣主。”
璃珞跪下,鄭重地俯身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