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遠侯府中,沈謹回房換過衣服,來不及休息,急忙從房中走出。
正走到院子中,就聽到後方傳來聲音。
“你急急忙忙要去哪?”
沈瑾回頭,“夫人。”
沈夫人手裡託著湯盅,招呼道,
“不是今日休息嗎?沒有急事就先回來喝點熱湯。”
沈瑾猶豫一瞬,轉身回了屋子,坐下來接過沈夫人遞來的碗,吩咐一旁下人,
“將二少爺請過來。”
“是。”
此時的沈辭,剛剛清洗了一番,換了乾淨的衣裳,正要帶著侍從沈澤出門。
門外下人走進來,傳達了沈謹的意思。
沈辭止住步伐,低聲對沈澤說,
“你去將箱子送到蕭府。”
沈澤知道這是少爺從徊城淘換來的稀奇玩意,也知道這是想送給福瓏縣主的。
“少爺,要不等一等您親自去送吧?”
沈辭思索一番,
“不了,你先送去。”
“是。”
看著沈澤帶著箱子離去,沈辭才提步,去了主院。
沈謹大口喝著碗中的湯。
“你慢著點,小心燙。”
看著丈夫狼吞虎嚥的樣子,沈夫人覺得好笑,拿出手帕默默為其擦了擦嘴角。
“叫辭兒做什麼?他也累了,你就讓他歇息歇息。”
“有要事。”
沈謹又喝了一口湯,思索一番,開了口,
“夫人你可知他今日在朝堂上做了什麼。”
“他能做什麼?”
“他向陛下討了個賞賜。”
沈夫人笑了笑,
“他就是這樣肆意的性子,但是他一直有分寸,不會闖禍的,想來陛下也不會怪罪。”
“那夫人可知他討的是何賞賜?”
“是什麼?”
“爹,您找我?”
沈謹正要開口,沈辭走了進來。
“辭兒,剛剛送去你房間的湯喝了嗎?”
“娘,當然喝了。”
沈辭坐下,輕輕攬住沈母的肩膀,好看的臉上滿是笑意。
“一嘗就知道是孃親手熬的,孃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沈母斜了一眼小兒子,
“就你嘴會說。”
雖語含嫌棄,但仍然掩蓋不住滿臉的笑意。
“又怎麼惹你爹了?他叫你來是什麼事你可知道?”
沈謹放下碗,抬頭說道,
“你心裡也有數,你就說吧,你想做什麼?”
沈辭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兒子不想做什麼,只是怕有人想做什麼。”
“等等,你們父子兩個有話直說,我聽不懂。”
沈夫人一頭霧水,看著在她面前打啞謎的兩個人。
沈辭一改往日嬉笑,正色說,
“娘,我請旨入羽林衛,陛下已應允。”
沈母也是驚訝了一番。
在她的印象中,大兒子一直穩重懂事,從不讓人操心。
小兒子就截然相反,雖然習武天賦驚人,卻偏偏自小貪玩。大一些了,就說什麼愛自由,喜歡出去結識好友,卻不願入官場。
大兒子懂事,只說他願意擔起沈家的責任,讓辭兒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她自然也不願勉強。便是他的父親,嘴上總是說嫌棄小兒子,實際也最是疼他。
可幾個月前,辭兒突然說,此次擊退回紇之戰,他要隨父兄一同上戰場。
他們只當兒子終於長大了,也很是欣慰,不曾多想。
聽說此次戰役勝的如此輕鬆,也是辭兒的功勞,她並不意外,她一直知道,小兒子的武功謀略都不輸任何人。
可她也以為只是僅此而已…
羽林衛…
那可是皇帝身邊的人,換言之,那是皇帝的心腹,只聽令於皇帝一人。
沈夫人滿臉震驚之色,而沈謹自然已經不再驚訝,只是想知道,這個從小就格外有自己想法的小兒子,如今又是怎麼想的,什麼叫“有人想做什麼”?
“你剛剛的話什麼意思?你知道了什麼?”
“爹明明心裡就明白。”
沈謹出神地看著沈辭,他沒想到小兒子竟會用這樣正經的態度與他談論朝廷的事,這個自小就聰慧、卻偏偏又最討厭勾心鬥角的小兒子。
“爹,您想安心做您的將軍,不摻和官場之事,不參與奪嫡之爭,可您真的能置身事外嗎?您以為您不表態,那幾位就真的能放過您?”
沈夫人也是收起了震驚神色,皺眉看向沈謹。
她不是無知的後宅夫人,年輕時也曾隨夫君上戰場。即使後來有了兩個孩子,不曾再上戰場,可戰場或官場的一些事,夫君也都會與她說,她自然懂,沈辭的話並不是杞人憂天。
“奪嫡之爭愈演愈烈,爹您有把握,一定能在這場爭鬥中保護好自己,也護好家人嗎?恕兒子大逆不道,您又有把握,當上面那位對您動了心思,您也能全身而退嗎?”
沈謹抬頭,
“所以你入羽林衛,到底是想做什麼?”
“爹您又是在怕什麼?您怕我做什麼?”
“我沈家世代忠心,即使死,也不可能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所以您就以全家人的安危來賭陛下相不相信您的忠心?爹,您忠的是什麼?我們沈家要護的又是什麼?是那個位子上的人,是姓齊的人,還是這個國家,這個國家的百姓?”
沈謹皺起了眉,不再說話,似乎在沉思什麼。
“自然是齊國百姓。”
沈夫人看著丈夫,開口道,
“沈家子弟只可戰死沙場,絕不能窩囊地死於奪位之爭。”
沈謹抬頭,
“那麼你今日做此決定,可是發現了什麼?”
“爹,有兩件事,一,我們軍中有內奸。二,齊國有人勾結他國。”
“啪”
沈謹震驚之下,抓斷了桌子一角。
聽到軍中有內奸時,他還覺得果然如此,他早已想過,自己的軍中或許會不乾淨。
可他接受不了,他們大齊,竟然有人通外敵。
這是叛國之罪!
他從沒想過,小兒子說得會不會有誤。
“你入羽林衛,是想調查這兩件事?”
“是。”
沈辭低頭,至於還有其他的用意,就不需要和他這個忠心的父親講了。
“羽林衛,那可是陛下的一柄刀,你或許要做許多違揹你意願的事,你不喜陰謀,可日後或許要終日與陰謀為伴。”
沈辭咧嘴笑了起來,
“沒辦法,誰讓我姓沈,沈二公子以前喜歡結識五湖四海的好友,如今想去朝堂玩玩,也玩得轉。”
一旁的沈母,也看著小兒子笑了起來,笑起來的樣子,與一旁的沈辭極像,只是沈辭多了幾分屬於男兒的肆意與瀟灑。
“哎呀,剛回家就來打擾爹孃,真是罪過,兒子先走了,你們二位小別勝新婚,兒子就不打擾了。”
沈辭說完,起身快速跑走。
“這小兔崽子。”
沈謹咬牙,緊接著又笑了出來。
走到院中的沈辭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沈二公子肆意妄為十七年,換來的是父兄皆戰死,母親一夜白髮,心愛之人差點遠嫁他鄉。
他還有什麼資格肆意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