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莫輕白垂眸輕笑。
從她第一次看到院裡的合歡樹時,她便懷疑過唐雲澈的身份。
之後數次夢見他,更讓她懷疑唐雲澈並非普通人。
那麼多的巧合碰到一起,很難讓人信服。
她曾經懷疑過,唐雲澈就是經年。
只是她認識的那個經年,冷漠,淡然,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和他比起來,唐雲澈會笑,會生氣,會為她洗手做羹湯。
他會難過,會說很多話,會嗑著瓜子饒有興致的聽她和溫遲的對話。
那個高高在上的經年,定是不會做這些的。
他的眼裡,彷彿只放得下他的三界,他的蒼生,莫輕白在他面前,覺得自已如同螻蟻。
而現在,他卻告訴她,三界至尊的道祖經年,收留了一隻螻蟻,每天給她做飯,給她治病,還溫柔的摸著這隻螻蟻的頭,說你可以叫我經年......
“好玩嗎?”莫輕白嘴角帶著弧度,眼睛卻通紅一片。
“嗯?”經年似乎一愣,他不明白她為何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過家家的遊戲,好玩嗎?”
“玩弄一隻螞蟻的感情,好玩嗎?”
“看兩個蟻群打架,好玩嗎?”
莫輕白一連問了他好幾個“好玩嗎”,經年沉默著凝視著她,一言未發。
溫遲看形勢似乎有些異常,悄悄的回到屋裡關上房門,又不死心的把耳朵貼在門上偷偷聽著外面的動靜。
許久,經年長嘆一口氣,把莫輕白輕輕拉進懷裡。
“在我這裡,你從來不是螞蟻。”
“我也從沒有玩弄過你的感情。”
“我說我們許久之前見過是真的,我說我尋了你很久是真的。”
“我說,你就是阿塵,也是真的。”
“幾萬年前我飛昇成神,在淨欲池洗去了我的七情六慾,我可以不吃,不喝,不愛,不恨。我可以無喜,無悲,無怒,無憂,這世間所有貪嗔痴妄都不會左右我的情緒。”
“可你是例外。”
“我無數次或主動或被動的前往淨欲池,可不管被池水清洗多少遍,我始終忘不了你。”
“我不知道這份執著因何而生,我甚至去問過月老,可他說我的紅線早就被斬斷了,現在我對你仍念念不忘,他也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
“你知道,我是神明,我可以永遠不死不滅。”
“可不眠不休的去思念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再遇到的人,不死不滅反而成了一種煎熬。”
“許是天道垂憐,我終於又找到你了。這一世,我只想與你做一對平凡夫妻,舉案齊眉,相濡以沫,了此一生便是萬幸。”
莫輕白安靜的聽完他的話,上次聽他說這麼多話還是在第一次的夢境中。
“可我不是你的阿塵......”莫輕白伏在經年的胸前,緩緩說道。
“我是雪妖莫輕白.....我揹負著雪妖一族的仇恨,註定不能與你舉案齊眉相濡以沫。”
“而你,即使曾是我愛慘了的凡人,如今卻已經是三界至尊的道祖。你一定也有你必須要做的事情。”
莫輕白從經年的懷中抬頭,望著面前稜角分明的臉:“若你我都放棄自已要揹負的責任,不管不顧的在一起,於我,於雪妖一族,於三界蒼生,都不公平。”
“更何況,經年,我不確定,你愛的是當年的阿塵,還是我雪妖莫輕白。而且,我也不確定,我喜歡的你,還是唐雲澈......”
莫輕白說的是實話。
那一日經年在合歡樹下臨街而立,那清冽孤傲的背影一瞬間確實讓她心動不已。
可連日來唐雲澈帶給她的溫暖平和,卻更讓她感到心安。
還有.....那幻境中,她看到的是唐雲澈,卻不是他經年。
經年顰眉,淡淡說道:“可自始至終,我與唐雲澈都是同一個人。”
“不同。”
莫輕白轉過身背對著他:“你與他不同,他更像個活生生的人。”
“你知道,我曾深陷幻境。那幻境中的人是他,而並非是你。”
“若從始至終你都是你不曾是別人,或許我已然對你動情。是你自作聰明,辜負了我,也傷害了你自已。”
莫輕白說完,轉身向著自已的房間走去。
“還有,不要再入我的夢了。”她在門口頓了頓,留下這句話,便關上了房門。
經年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
莫輕白回到屋裡,見燭火已燃了大半。
折騰了一夜,天都快亮了吧?
這樣想著,她合衣躺在床上,可心底的萬千思緒讓她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本來一個人活得好好的,突然有另一個人竄出來說,自已是他千萬年前的妻子,任誰都不會相信。
可莫輕白信了。
經年沒有騙她的理由。
從自已當初殺上天界,對天尊公然挑釁,她知道那天尊是真的動了殺心的。是經年救下了他。
與自已下界,肅清誅妖殿,又從宋廣的手下救了自已一命。
當自已飢腸轆轆無處可去時,也是他,收留了自已。
經年他是真的處處為自已著想。
雖自作聰明幻化成唐雲澈,也不過是為了讓她放下成見,安心接受他的救濟罷了。
莫輕白沉浸在紛繁的思緒中,直至曙光初現,天邊破曉。
當她梳洗完畢來到正廳時,經年已然在桌前坐定。
他的表情無悲無喜,不卑不亢。
是溫遲從灶房端來飯菜,招呼著莫輕白快點吃飯。
莫輕白緩緩落座,溫遲也在她旁邊坐下。
三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氣氛有些尷尬,只聽到溫遲“吸溜吸溜”喝粥的聲音。
“吃飯吧,之後我隨你們去千機宗。”經年拿起筷子,淡淡說道。
溫遲從碗中抬起頭:“我的傷不用養了嗎?”
見經年沒有回答,溫遲感覺自已有些自討沒趣。
“不用,我和溫遲去就好。”莫輕白端起面前的碗,冷冷開口。
“或許溫遲也可以不去,我自已去就行了。”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溫遲有些生氣,重重的放下碗筷,發出砰的一聲響。
“我是不是忘了,你師父還在羅雲山?”
“你回去看看,若他老人家還在,定也身負重傷,需要你照顧。若他不在了……”
莫輕白望著窗外,垂在身側的手一點一點握成拳,指節微微泛白。
“你也應盡長子之責,讓他入土為安。”
“所以,我自已去,若此事確是千機宗所為......”
“我定為我雪妖一族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