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仞很快就打消了這個過於冒進的念頭。
一旦梭哈，自已就沒有妖魔壽元可用。
而這九十年的妖魔壽元，究竟能幫自已走到哪一步還很難說。
就拿七殺拳舉例，推演到第十三年的時候，就已經突破到了大成境界，距離拳法圓滿僅一步之遙。
可是他後續又灌注了十七年的壽元，依舊在原地踏步，遲遲無法成就圓滿之境。
這種不確定的因素，讓陸仞不得不謹慎對待。
“推演所耗的壽元，似乎跟我的天賦掛鉤。”
記憶中，不止一個人評價過他天資愚鈍。
其中就包括已經死去的白玉，以及他父親生前的好友，楊柳鎮上負責維護治安的捕頭——廖堅。
十多年前，陸川，也就是陸仞的父親，乃是上一任捕頭。
他武藝高強，為人正直，嫉惡如仇，是深受鎮上百姓愛戴的大好人。
當時，廖堅還只是陸川手底下一個小小的捕快。
後來，陸川為了保護一個被妖魔選中作為爐鼎的小女孩兒，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
就此遭到妖魔記恨。
在陸仞六歲那年，陸川和妻子突然在家中暴斃而亡。
兩人均是面色發黑，嘴唇呈暗紫色，明顯的中毒症狀。
當時陸仞在外面和夥伴玩兒捉迷藏的遊戲，因而躲過一劫。
由於懼怕妖魔的報復，陸川夫婦的死很快就不了了之。
有些受過陸家恩惠的人，自發出錢打造了一口棺材，將夫婦二人合葬在鎮外的一處風水寶地。
誰料第二天，有位農戶下地幹活，經過那座新墳的時候，驚恐地發現墳墓被挖開了。
棺材裡的兩具屍體也不翼而飛。
只有棺材板上留下幾滴已經乾涸的血跡。
所有人都清楚這是妖魔乾的，為了報復陸川，人死之後連屍體都不肯放過。
可是，面對強大的妖魔，一群凡人又能做什麼呢？
再後來，作風和陸川相近的廖堅被鎮長指定為新一任的捕頭。
他已過而立之年，卻並未成婚，更無子嗣。
因為兄弟情義，他將陸仞當做親兒子一般看待，更是耐心傳授陸仞武學，敦促他不要忘記仇恨。
有朝一日長大成人，修煉有成之後，一定要親手為父母報仇雪恨。
陸仞一開始也是懷有一顆嫉惡如仇之心。
可是他的武學天賦真的奇差無比。
同樣的拳法，別的捕快看幾遍就學會了，而他卻要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反覆練習。
後來，廖堅似乎認清了現實，也就不再提起報仇之事。
只要陸仞能好好活著，他這個叔叔就算是盡責了。
同樣認清現實的還有陸仞。
自從知道自已此生都無望復仇後，便開始自暴自棄，逐漸染上了各種陋習。
任憑廖堅如何勸說也不肯改變。
十六歲那年，和白玉發生接觸後，他更是走上了一條作惡多端的不歸之路。
廖堅恨其不爭，卻念及他是陸川唯一的血脈，不能拿他怎樣。
他不再說教，不再打罵，只是在陸仞闖禍之後，默默地幫他擦屁股，給那些遭受迫害的人家賠禮道歉。
這些，陸仞一概不知。
..........
收回思緒，陸仞三兩口就把劉鶯送來的麵條吃光，連湯都沒剩下。
天色漸漸轉亮，他卻顧不上睡覺，而是光著膀子坐在院子裡，準備開始醃製臘肉。
白玉乃是化形期妖魔，她的肉身對肉體凡胎來說無疑是大補之物。
妖魔可以吃人，難道人就不能吃妖魔？
世上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白玉的妖軀很大，幾乎和一個成人無異。
陸仞用匕首一點點地將其切割成巴掌大的小塊兒。
然後碼上一層厚重的佐料，將那股濃郁的妖魔氣息掩蓋下去。
直到天亮時分，他才勉強將這些肉熏製完畢。
煙燻之後，看上去和尋常臘肉並無差別。
根本不會讓人聯想到，這竟然是白玉仙姑的肉身。
最後就只剩下那顆直徑一尺左右的腦袋。
陸仞起鍋燒水，準備做一道來自藍星的美味——麻辣兔頭。
缺了幾味熬製滷水的材料，陸仞只好穿戴整齊，出去採購。
鎮上的人睡得很早，自然也起得很早。
天剛亮不久，街道上就已經開始有人到處走動了。
路過一家早點鋪子的時候，老闆用餘光瞥見有人經過，本能地招呼了一句：“客官，吃點兒什麼，小店有包子........”
還未介紹完，他抬頭看見來人居然是陸仞，當即嚇得魂都快飛了。
手中的湯勺更是嚇得直接扔到了地上。
鋪子老闆雙腿止不住的打顫，結結巴巴地開口：“陸......陸爺，你........”
他本想說“你怎麼還活著”，話到嘴邊，強烈的求生欲又促使他改口成了：“你今日起得可真早啊。”
“早。”陸仞淡淡地點了點頭，繼續朝前走去。
老闆看著他的背影，心有餘悸地深吸了口氣。
隨後，他撿起地上的湯勺洗了洗，滿是悲慼地嘀咕了起來。
“這個惡魔命可真大的，要我說還是那個什麼狗屁白玉仙姑太仁慈了...”
.........
“你們聽說了嗎，大門口那棵老柳樹上掛著一具被挖空了內臟的屍體，太嚇人了！”
“看清是誰了嗎？”
“我當時嚇壞了，沒敢多看，不過從衣服的樣式來看，死的人好像是王二狗。”
“真的？”一個婦人激動萬分，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喜訊：“王二狗那頭畜生真的死了？”
“千真萬確，廖捕頭已經帶人過去了。”
婦人撫胸大笑起來，眼中帶著一絲癲狂的興奮：“哈哈，死得好！要不是這個畜生，我的孩子根本不可能胎死腹中。現在報應終於應驗到他身上了.......”
說著說著，婦人淚流滿面看向天上：“孩子，你看見了嗎，害死你的兇手已經下地獄了，你一個人在天上要好好照顧自已，有什麼需要就託夢告訴阿孃.......”
周圍的鄰里紛紛向婦人投來同情的目光。
這位婦人，曾經也有一個很圓滿幸福的家庭。
數年以前，她的丈夫被妖魔殘害。
當時她腹中已懷有七個月的胎兒。
誰知有一日，王二狗闖入家中，對她做出了禽獸不如的事。
任憑婦人如何懇求，甚至屈辱地答應換個地方幫他洩慾。
可王二狗哪裡肯答應，直接開始橫衝直撞。
事後，胎兒毫無意外地出了意外........
婦人前去找鎮長告狀。
可偏偏王二狗是鎮長沈德壽的表侄。
王二狗最終只是被訓斥了一番，在監牢裡裝模作樣關了半個月，然後就完好無損被釋放出來。
婦人再三維權無果之後，只能選擇認命。
生在這吃人的世道，人命就如草芥一般。
對婦人而言，為禍一方的，又何止是妖魔？
只要失去了良知，人人皆是妖魔！
王二狗的死，算是解開了她多年的心結，憔悴蒼老的容顏，難得綻放出了一抹釋然的微笑。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爆發一陣騷動。
“快看，那不是陸仞嗎？”
人們循聲看去，發現一個酷似陸仞的青年正閒庭信步朝這邊走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顯得十分震驚和意外。
“他昨天不是去找白玉仙姑了嗎？怎麼還活著？”
“不對勁，我怎麼感覺他的氣色像是好了許多，哪像是命不久矣的樣子.......”
“還以為王二狗一死，我們楊柳鎮終於可以清靜一段時日了，唉.......當真是老天不長眼啊，居然到現在都還不把這頭惡魔給收了去。”
隨著陸仞越來越近，眾人的議論聲小了許多。
一個個臉上擠出違心的笑容，僵硬地打起招呼來。
“陸爺，早。”
“陸爺，你吃了嗎？”
“陸爺，你這是要上哪兒去啊？”
........
陸仞揹著雙手，笑呵呵道：“聽聞大門口掛了具屍體，我當然要去瞧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