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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一萬兩銀票

付麗環寄居在李廷功家裡,田二則住回當初他父母遺留下來的那間老房子。

白天的時候,付麗環和李廷功一起來找田二出去玩,他們遊遍了清遠的山水。

付麗環感覺自己過上了無憂無慮的江湖生活。

有一次田二開玩笑道:“我看你們倆挺般配的嘛!不如……”李廷功臉上微微發紅,付麗環則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田二詫異地瞧著付麗環道:“怎麼了,你好像不樂意啊?我這位表弟一表人才,你還看不上?”

付麗環把臉扭到一邊,冷冷道:“他不過打扮得好一點而已,你若是打扮起來,比他可俊俏多了!”

田二自出獄以後,又漸漸恢復了以前不修邊幅的習慣,脖子上的泥垢都快蔓延到臉上去了。

頭髮也是蓬亂不堪,總有那麼幾根雜草穿插其間。

衣服更是一件比一件破舊。

李廷功幾次三番向他提出給他買幾件衣服,他卻總是推辭,說他這樣比較舒服一點,穿得規規矩矩的,好像人也變得規規矩矩的了,一點也不自在。

田二奇怪地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道:“你可千萬別看上我呀!”

付麗環猛地轉過頭來,漲紅著臉道:“我……我什麼時候看上你了?”

其實她想問的是:“你為什麼叫我別看上你?難道你看不上我?”

她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著,覺得沒有什麼毛病。

田二努著嘴,搖頭晃腦道:“那天我即將被行刑的時候,你衝到刑場上說了些什麼,你都忘了嗎?”

付麗環茫然道:“我說了什麼?”

田二嘆了口氣道:“算了,我只感謝你救命之恩,永生難報,可我求求你,也為了你好,千千萬萬,萬萬千千別看上我!我連自己都顧不上,哪裡還顧得了別人?”

付麗環把頭別過去,決定再也不說話了。

李廷功聽他們說話,心裡如五味雜陳,摸不清付麗環到底喜不喜歡田二。

“你不就是靠你爹嗎?”

付麗環忽然瞪了李廷功一眼,冷冷道。

“什麼靠我爹?”

李廷功茫然地看著又別過頭去的付麗環。

付麗環掃了他一眼,道:“你的衣服,鞋子,錢,哪一樣是你自己掙的?在我眼裡,你還不如田二有出息呢!”

李廷功愣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田二打圓場道:“哈哈,我也不過是在混日子而已!哪裡談得上什麼出息?”

付麗環依然看著另一邊道:“混日子也比啃老強!”

李廷功深深吸了口氣,壓在肚子裡,不知道說什麼,只覺得心亂如麻,長這麼大他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麼數落過,尤其是被自己心儀的女子數落就更不是滋味了。

付麗環氣呼呼地想:“要不是你在中間胡說八道,我們……”三人不冷不熱地遊玩了一天,李廷功第二天就對他爹說:“我要搬出去.”

“是啊,雅君閣還有一套閒房.”

李雲松微笑道。

李廷功搖搖頭道:“我要搬出去.”

李雲松點點頭道:“你也長大了,是該出去一個人住了,也方便交朋友.”

李廷功咬著牙道:“我要自己出去租房住,不要你的錢!”

李雲松愣了一下,道:“好好的家裡不住,外面的閒房也不住,你花那個冤枉錢租房幹嘛?”

李廷功呼吸有些急促,沉聲道:“我用我自己的錢.”

李雲松訝異道:“你哪裡有錢?”

李廷功低頭看著腰間的刀,“我可以把刀當了.”

李雲松深吸了口氣,道:“這可是你師父送給你的家傳寶刀啊!”

李廷功臉上紅紅的,道:“等我賺到錢我就贖回來.”

李雲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道:“你下定決心了?”

李廷功篤定地點了點頭。

當天下午,李廷功只帶了幾件衣服和那口寶刀,走出了住了十八年的家,連頭也沒回。

李雲松唏噓不已地望著他混入街上人群中的身影,喃喃道:“但願你能站得住腳。

唉,我以前也太過溺愛你啦!”

李廷功去往何處,以何為生,暫且擱下。

單說付麗環,她還住在李雲松家裡,李雲松也待她如貴賓,畢竟是她救了外甥田二一命嘛!可突然有一天,家裡來了三個面沉如水的彪形大漢,李雲松還以為他們是來捉拿田二的,嚇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三人便是鐵木圈三大保鏢,他們是來找付麗環的。

付麗環最近正在賭氣,一直都在房裡,忽然聽到大門被踢開的響聲,也以為是差人來捉拿田二,趕緊拿著雙刀奔了出來,一見到鐵木圈,馬上就愣了。

鐵鐵道:“小姐,老爺叫你趕緊回去!”

付麗環發現他臉色鐵青,跟平日裡淡定自若的樣子截然不同,不禁有點擔心地問道:“出了什麼事?”

鐵鐵橫了李雲松一眼,道:“回去再說.”

付麗環心領神會,她從來沒見過鐵鐵如此驚惶不定的神色,而且木木和圈圈的神情也顯得有些不安,轉身對李雲松道:“我走了,多謝幾日以來的照顧!”

李雲松抱拳笑道:“我還得多謝你救了我外甥呢!”

付麗環眉頭皺了皺,想起不解風情,吊兒郎當的田二,暗自嘆了口氣,跟鐵木圈一起離開了李家,門口已被好了快馬,四人直奔濟南而去。

幾天以前,付勇昆正在家中飲茶枯坐,何其先忽然急急趕來,神情凝重道:“不好了,小姐在外面闖了禍了!”

付勇昆揚起眉毛,淡然道:“她一個女兒家能闖什麼禍事?就算她在外面殺了人,也不算什麼.”

何其先搖搖頭道:“她在刑場逼迫監斬官放了田二!鐵鐵剛剛來報!”

付勇昆猛地站起身,摔碎了茶杯,橫眉怒目道:“什麼?她怎麼可能脅迫得了監斬官?”

何其先道:“您派鐵木圈和十二護法暗中保護小姐,當時小姐衝出去大鬧刑場,差人要捉拿她,他們情急之下拿出兩廣總督贈送給您的令牌,硬是逼著監斬官把人放了.”

“豈有此理!”

付勇昆怒不可遏,一掌拍碎了桌子。

他喘著粗氣,心想:“我處心積慮要他死,卻被這個死丫頭破壞了計劃!造孽,造孽,早知道我一個女兒都不要!”

何其先察言觀色了一會兒,抓住付勇昆稍微平靜了一點的瞬間,又道:“還有一件事……”付勇昆見他臉色異樣,皺眉道:“還有什麼壞訊息?”

何其先道:“連珠公子還活著!”

他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好像十分憤怒。

付勇昆眼睛瞪得像燈籠,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什,什麼?喪心丸不是會致人氣血攻心而死的嗎?”

何其先狠狠瞪著地面,咬著牙道:“可情況確實屬實,當晚事成之後,我便派人暗中跟蹤發了瘋的連珠公子,以便確認他死亡。

可沒想到那幾個人被他發現了,只剩下一個活口,也是身受重傷,半個月才回來報告此事.”

付勇昆道:“那個活口呢?”

何其先額頭上冒出汗珠,沉聲道:“也死了.”

付勇昆臉上的肌肉也開始不住地抽搐。

門外忽然有人報告:“有差人求見老爺!”

付勇昆怔怔道:“差人來幹嘛?”

何其先看著門外道:“想必是小姐的事驚動了官府.”

付勇昆緩緩踱步,緊緊皺著眉頭,半晌才喊道:“讓他們進來!”

幾個差人走了進來,為首的躬身道:“付老爺,黃知府有請!”

付勇昆微微點了點頭,冷冷道:“容我換件衣服.”

差人依然躬身道:“那是當然.”

付勇昆換了一身體面的商服,喚多福備了一頂轎子,四個人高馬大的轎伕抬著裝飾華麗的轎子先行,五六個差人像僕人一樣在後跟隨。

轎子穿過幾條大街,路過的人們無不驚歎:“是誰這麼大排場?連衙門裡的差人都跟著保護?”

付勇昆在轎子裡聽到一些閒言碎語,不禁面露得意之色。

不到一盞茶工夫,差人們又繞到轎子前面,一個人跑進黃知府的府邸裡面通報。

付勇昆安然坐在轎子中,直等到僕人來請時才出來,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

黃知府身著便衣,從門口迎了出來,抱拳笑道:“付老爺一向可好?”

付勇昆也抱拳笑道:“託您的福,還過得去.”

二人相請進入府門,分賓主落了座。

付勇昆開門見山道:“不知黃大人邀小弟來有何貴幹?”

黃知府臉上洋溢的笑容淡了一些,說道:“昨天廣東清遠縣衙門來報,說……嗨,想必您早已知曉了吧?”

付勇昆裝作不知,問道:“小弟忙於生意,對外界的事情不怎麼清楚,還望明示.”

他是想用這幾句廢話的時間思考思考如何應對,剛剛一路上琢磨了許久也沒想好一個萬全之策,只得隨機應變了。

黃知府喝了一口茶,嘆了口氣道:“我就直說了吧!令千金在清遠砸了刑場,救了一個死囚.”

“噢?”

付勇昆假作震驚,顯出不安的神情,“小女雖然不怎麼安分,但也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而已,怎麼可能做出這樣膽大包天的事情呢?”

黃知府面色有點不好看了,從懷裡拿出一張信箋,遞了過去,道:“這是兩廣總督楚大人來的信,他已經查明鬧刑場的人確是令千金無疑,而且此事還與他有莫大的干係.”

付勇昆接過信,仔細閱讀了一下,上面提到付麗環濫用兩廣總督令牌,這件事他倒還不知道,此時臉上的震驚表情顯得比剛才真實多了,額頭上冒出點點汗珠,有幾滴還落到信紙上了。

黃知府沉吟了半晌,又道:“總督大人託我嚴辦此事,可我與您向來交好,不便大張旗鼓地辦理,此次邀您前來也是為了共商一個完全之策.”

付勇昆微微閉了閉眼,心裡的一股怒火騰騰而起,硬是被自己強壓了下去,臉上露出感激的神情,笑道:“承蒙您想得周到,不然此一事必定是塌天大禍!多謝多謝!”

黃知府徐徐捋著鬍鬚,慢慢靠在椅背上,欲言又止地瞧著付勇昆。

付勇昆心領神會,笑道:“我早就準備好了.”

說著從衣袖裡摸出十張一萬兩的銀票,雙手遞了過去。

黃知府接了過來,隨即塞入懷中,微微一笑道:“此事包在兄弟身上了。

當然,我也不可能獨吞,上上下下打點一番,我最多落得了一張就很不錯了!”

付勇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那是那是,辛苦黃大人了!”

頓了頓,又道:“小弟還有一事相求.”

黃知府道:“但講無妨.”

心裡想的是又可以賺一筆外快了。

付勇昆果然又從衣袖裡拿出一張五千兩的銀票遞了過去,湊近了一點,悄聲道:“那個田二不可能就這麼逍遙法外吧?”

黃知府坐直了身子,想了一下,道:“按說衙門口還是得將人犯田二捉拿歸案,可鬧刑場那件事之後,專門辦理此案的洪大人收到一封密信,轉天便上奏刑部,案情似乎有變.”

付勇昆凝神思索,緩緩道:“這位洪大人身居何職?”

黃知府道:“九門提督.”

付勇昆倒吸了口氣,一籌莫展,半晌才道:“你可知道那封密信是誰寫的,又是什麼內容呢?”

黃知府撓了撓頭道:“是誰寫的不清楚,但內容倒是知道.”

“願聞其詳.”

付勇昆側耳道。

“刑部裡面有我幾個相熟的朋友,他們知道我現在正經辦此案,所以特意向我透露了點內情。

我也覺得那封信來得實在蹊蹺.”

付勇昆不耐煩地出了口粗氣,黃知府自知廢話太多,趕緊道:“那封信上說連家慘案的真兇另有其人,擇日必定連本帶利,雙倍奉還!”

付勇昆的心怦怦亂跳,眼神也變得恍惚了,似乎十分不舒服,黃知府關切道:“付老爺你怎麼了?”

付勇昆好像沒聽到他說什麼,緩緩站起身,左搖右晃地走出了大廳,徑直走出了府門,黃知府在後面連聲呼喊,他卻頭也不回,只好作罷。

一來到轎子門口,管家多福瞧出付勇昆臉色煞白,趕緊迎了上去,雙手扶著他的胳膊,問道:“老爺怎麼了?”

“我中暑了!”

付勇昆雙眼泛白,有氣無力地說道,走路也走不動了,完全由多福扶著上了轎子。

多福對跟著來的僕人氣急敗壞道:“還愣著幹什麼?拿水去!”

僕人們趕緊奔到黃府的門房那裡,借了一桶井水,多福拿過水桶,用手帕沾溼了,在付勇昆臉上,脖子上,額頭上擦拭了好幾遍。

過了一盞茶工夫,付勇昆才悠悠醒轉,喃喃道:“速速回府,叫鐵木圈和十二護衛輪流守衛,不得離開我三米之遠。

還有,暗中派幾個機靈的好手查探連珠公子的下落,一有訊息便立刻趕回通知,不可輕舉妄動!”

多福連連點頭道:“是,是!”

簾子落下,轎子像飛一般急急回程。

路人無不驚歎:“呵,好一頂華麗的飛轎!”

而此時付勇昆雙目緊閉,心事重重,無暇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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