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很多動物都有領地意識一樣,人其實也不例外,只不過人的領地意識更含蓄一點,不像野獸一樣直接攻擊入侵者,而是背地裡耍些見不得人的卑鄙手段。
濟南城豐成鋪子的新任老闆馬球就面臨著這個問題。
文武舒三位元老級的老闆雖然藉助馬球除掉了付勇昆這條大蛀蟲,可請神容易送神難,馬球順理成章地做了馬老闆,卻在無形中威脅到了其他三位老闆的既得利益。
“好好的清閒老闆不做,他偏偏搞什麼承包制,聯合制,契約制!真正氣死我了!”
文老闆氣沖沖道。
武老闆笑道:“他折騰他自己的,跟咱們有什麼相干?”
舒老闆笑道:“馬球不過是賺得比以前多了而已,我們那份又沒什麼變化.”
文老闆怒道:“他賺得多了就等於我們賺得少了!”
武老闆笑道:“那你也跟他一樣折騰去,不就賺得跟他一樣多了嗎?”
文老闆道:“哼,我才沒心思搞那些亂七八糟的呢!”
舒老闆嘆了口氣,道:“又不跟人家學習改變,又抱怨自己沒人家賺得多,你這不是自尋煩惱嗎?”
文老闆瞪眼道:“我懷疑你是跟馬球一夥的!怎麼總是幫著他說話?”
舒老闆還沒來得及回答,門外忽然有人報道:“馬老闆來訪!”
文武舒三位老闆各自對視了一眼,舒老闆道:“快快有請!”
馬球身著短褂,下面穿著一條棉褲,外面下起了小雪,他腳上穿著布鞋,在鋪了一層薄薄的雪的雪地上留下一個一個清晰可見的腳印。
“這麼大冷的天,什麼風把馬老闆吹來了?”
舒老闆笑容滿面地向馬球拱手。
文武二位老闆卻連起身都懶得起一下。
馬球走到閣樓裡時,他們只是輕微得不易察覺地衝馬球點了下頭。
馬球躬身行禮,道:“今日裡來,特別有事相商!”
文老闆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我就說嘛,無事不登三寶殿.”
馬球裝作沒聽見,淡然道:“我想三位老闆把東城南城和北城的鋪子各分一半給我……”文老闆忽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震天價響,把武老闆和舒老闆都嚇了一跳。
馬球卻鎮定自若地看著他,只聽他怒氣衝衝道:“你是不是想得寸進尺?給你一片西城還不夠你折騰的嗎?還想糟蹋我們的地界?”
馬球微微一笑,道:“我保證,到時候你們賺得比現在多兩倍多.”
三位老闆同時提了口氣,武老闆道:“比現在賺多兩倍?”
馬球自信滿滿地回答道:“以我的經驗,不出半年,你們的收入就會翻幾番!”
舒老闆笑道:“此事事關重大,還需從長計議!”
馬球心知多言無益,遂拱手道:“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舒老闆皮笑肉不笑,拱手道:“恕不遠送.”
“告辭!”
馬球走後,文老闆又重重拍了下桌子,桌子幾乎要散架了。
“他孃的分明是要跟咱們搶地盤!膽子比天還大!”
武老闆也嚴肅起來,看著舒老闆道:“你說怎麼辦?難道真的把咱們的生意分一半給他?孃的,給了他,還拿的回來嗎?”
他也重重拍了下桌子,這下桌子真的被拍散架了。
舒老闆若有所思地看著散落在地上的桌子碎片,怔怔地說道:“要不然找個殺手把他解決了,一勞永逸!”
文武二位老闆對視了一眼,皆是大為驚奇。
文老闆笑道:“嘖嘖嘖,別看舒老闆你平時不溫不火的,想不到關鍵時刻真狠得下心,下得去手啊!”
舒老闆淡然一笑道:“你沒聽說過嗎?不叫的狗咬死人.”
文武二位老闆同時點了點頭。
當天深夜,馬球巡訪完最後一家鋪子之後便打道回府。
輕便馬車上只有一個車伕和馬球自己。
行至府邸所在的巷子口時,馬車忽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隨即停住了。
“怎麼了?”
馬球在車裡問道,他還以為是車子壞了。
車伕沒有回答,馬球又問了好幾次,依然沒得到回答,他頓時警惕起來,朗聲道:“朋友,既然來了,何不出來見個面?”
大街上沉靜得不像在人間,馬球連呼吸都抑制住了,就是為了能聽見一點可疑的動靜。
輕輕傳來的一個聲音卻嚇了他一跳,只聽那個聲音說道:“我是見光死。
還是不見的好,不然你若是不死,我就得死了.”
馬球以最快的速度從車子裡鑽了出來,發現一個穿著黑色衣服,蒙著黑色面罩的人站在馬車不遠處,車伕早已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是誰派你來的?”
馬球心裡想的是這個問題,說出來的也是這個問題,可他一問出來就覺得自己太白痴了。
果然黑衣人冷笑著道:“你是白痴嗎?”
馬球壓著怒火道:“我沒見過像你這麼囉嗦的殺手!”
說完忽然連發兩鏢,黑衣人不閃不避,在黑暗中徒手接住。
馬球不由得驚歎:“好身手!”
黑衣人一言不發,腳下如蜻蜓點水,三兩步便逼到馬球跟前,手上多了一把亮晃晃的軟刀,這把刀似毒蛇般輕盈矯捷,馬球竭力躲避,還是被割破了衣袖,皮開肉綻。
黑衣人大喜過望,把軟刀抖得如同波浪一般,綿綿不絕地朝馬球襲來。
馬球奮力抵擋,奈何身材臃腫,年事已高,再加上疏於習武,精力都放在生意上了,所以身手大不如前,兩腿都被割破,血流如注。
正危急間,忽聽得一聲大喝,刀光閃爍,黑衣人倒在地上,腦袋和身體分了家,滾到了一邊。
馬球氣息未定,仔細看了看,卻在黑暗中連個人影都沒發現。
“誰救了我?”
正思考時,冷不防背上被人拍了一下,他嚇得跳了起來,以為是黑衣人詐屍了,直到再仔細一看,發現眼前站著一個身穿白衣,手搖白扇的人。
這個人似乎很奇怪,大冷的天居然還拿著扇子,不是為了裝飾,就是為了顯示,顯得他很文雅。
那人面向月光,微微一笑道:“馬師哥,你還記得我嗎?”
馬球仔細瞧著他,忽然感到頭皮都快炸了,失聲道:“連……連珠公子?你……你不是死了嗎?”
連珠公子輕輕嘆了口氣,道:“若是我真的死了倒好,可惜我還沒死,麻煩就不斷纏著我。
唉……活著的代價啊!”
“你……你當真還活著?”
馬球遲疑地靠近了一些。
連珠公子轉過來看著他道:“我說過,這世上沒人能弄死我,除了我自己.”
馬球還是半信半疑,道:“我聽說你在付府自盡了!”
連珠公子淡淡地笑著道:“那不過是一個替身,一場戲罷了。
唉,總有人覺得自己沒有別人活得有價值,可那些活下來的人又有什麼價值呢?”
馬球道:“那你為什麼救我?我們以前的關係好像不怎麼樣吧?”
連珠公子微笑道:“關係好不好並不代表什麼,對我來說,你有重大的利用價值.”
馬球笑了笑,道:“哦,這麼一說我倒放心多了。
彼此利用的關係比所謂的關係更直接明瞭一點!既然你救了我一命,說吧,你要利用我做什麼?”
“一步一步侵吞豐城鋪子,搗毀三個老狐狸私通金人的陰謀!”
馬球倒吸了口氣,道:“前面一句話我聽懂了,可後面一句從何說起?”
連珠公子道:“你身在其中幾十年竟沒有絲毫察覺,老狐狸真是老狐狸.”
馬球驚訝道:“他們真的私通金人?”
連珠公子道:“哼,你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那麼老了還想賺更多的錢吧?他們把所有賺到的錢都給了金人,養金人計程車兵,來攻打自己的國家,只是為了買到將來的一方安土.”
馬球點點頭道:“金人最近甚是猖獗,已經攻佔了大宋很多城池了.”
連珠公子道:“而且有這麼一幫自私自利的老狐狸暗中幫忙,恐怕形勢不妙啊!”
馬球長嘆了口氣,道:“我能怎麼辦呢?三個老傢伙死咬著不放!”
連珠公子道:“先看看殺手是誰再說!”
說完跟馬球一起走到殺手的頭顱旁邊,馬球用佩劍挑開頭顱上的面罩,不禁吸了口氣。
“你認識?”
連珠公子問道。
“認識.”
“誰?”
“舒老闆的獨生子——舒黎春.”
連珠公子沉吟半晌,微笑道:“明天咱們去報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