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去，只見玄翊正在距離她咫尺之地，略歪著頭端詳著她。
“可……可我還沒喝好。”
白兮侷促不安，生怕被皇帝發現自已的小心思。
此時雲安已經趴倒在桌上。
玄翊看著酒量還比不過女子的雲安，不由得笑了出來。
“別騙朕了，你臉已經紅了，還說沒喝好？”
玄翊聲音很小，他緊緊盯著白兮的眼睛，似乎想在這一瞬間洞穿她的內心。
“依朕看，你只是為了躲避朕，是不是？”玄翊低聲在白兮耳邊說道。
白兮的臉頰更紅了，她沒想到方才這皇帝看起來不言不語，一直附和著，不料心機還挺深，竟被他一眼看穿了想法。
“皇上是知道的，我並不喜歡你。”白兮敞言道，“皇上我見面不過幾次，我沒辦法做到你要求的那樣。”
玄翊聞言先是一愣，隨後卻笑了，“美人果真同其他女子不同，但朕就喜歡你這種有想法的女子，跟其他人相比，美人在朕心裡最是特別。”
玄翊誠懇地看著白兮，語氣輕柔地說道。
彷彿在這一瞬間，白兮真的是他的心上人，小心捧起，不捨放下。
“但皇上摸著良心說話，你真的是愛我嗎？真的想跟我共度餘生嗎？是沒有摻雜其他成分的嗎？”
白兮一句句的提問，讓玄翊的臉色凝固下來。
“朕喜歡的女人，向來沒有選擇。”
他冷冷地說道。
白兮還是第一次見這昏君如此冷漠的模樣。
“沒有選擇，那你就可以左右我的人生嗎？難道我已有了心儀之人，也註定不能和心愛之人在一起嗎？”
白兮講出了真心話。
“自古至今，生在帝王家最是難，沒有選擇，沒有自由，從生到死，彷彿都是規劃好的路線。
而路線上的我們，就像一個個木偶，但凡離開既定路線半步，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難道這樣的生活就是好的嗎？就是皇上想要看到的嗎？”
玄翊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女子，他知道白兮與許多女子都不相同，但沒想到她竟將事情看的如此通透。
她何嘗不是這樣一個木偶呢？
生在帝王家，一國之君，卻無法左右自已的一生。
他笑了，似是自嘲，似是無奈。
他搖搖頭，隨後又看向白兮，“美人怎麼就篤定，你說這些，朕就不會罰你？”
“罰吧，怎樣走都是錯，左右都是罰，遲早會入獄，會被殺頭，我又何必謹慎？”
白兮藉著酒勁，將心中不滿盡數說出。
玄翊的眉睫微微顫抖著。
眼看這個不同尋常的女子，竟敢如此跟他說話。
這還是他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女子。
他打心眼裡開始敬佩她，敬佩她的無懼無畏，敬佩她的通透豁達。
若非身份無法左右，他又何嘗不想離開昏君的聲譽，尋一心愛之人紅塵相伴、浪跡天涯呢……
可他不敢想象。
白兮所言，說出了她的想法，同時也說中了他的內心。
“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互相為難呢？是不是？”
看著玄翊眼神中似乎被她的話有所觸動，白兮鼓起勇氣，又問道。
“可你是知道的，我是昏君。”玄翊平淡地說著這個稱號，彷彿在說別的皇帝一樣。
“沒有皇帝生來就會打理朝政，皇上盡力而為，善待百姓，那便不是昏君。”
白兮堅定地說道。
玄翊似乎被這一句話觸動到了心底那根敏感而柔弱的神經，眼中也閃過一絲波瀾。
“皇上只是有自已的喜好而已，況且皇上所愛的美人，又有哪些皇帝能完全拋下呢？
自古以來，沒有一個皇帝不是後宮佳麗無數，妃嬪美人無數，笙歌伴夜，燭火通宵。
皇上這樣做，並無任何不妥，只是在別人眼裡您是錯的，是因為那些人心中有一個評判標準，用這個標準拿去審判皇上罷了。
在他們眼中，勤政愛民才是好皇帝，由此衍生出的一系列偏離他們預期的行為，就成了他們定性昏君的依據。”
玄翊微微頷首，他目光深邃地凝視著白兮，眼中閃爍著微光，嘴角也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舉杯與白兮酒杯相碰，示意她繼續講吓去。
白兮酒勁剛剛上來，一把拉住了玄翊的胳膊。
“皇上，所以呀，我跟你說……”她指了指一旁，十分認真道，“所以那些人呢，小嘴就又開始叭叭了。
皇上不準時上早朝，皇上後宮佳麗三千，皇上夜夜美人相伴，皇上不及時處理朝政，皇上怎麼怎麼樣了，皇上又做了何事了……
他們時刻關注著皇上的一舉一動，因此但凡皇上做事稍稍不如他們的期望，便說皇上是昏君。
可誰不是人呢？身為一國之君，就有比旁人還要多的精力嗎？就是無所不能的神仙嗎？就得日日按照框架裡的要求做事嗎？”
白兮問完，看向玄翊，“皇上，你說是嗎？”
玄翊搖搖頭，臉頰微紅。
“沒想到兮美人竟如此善解人意，一下說到了朕的心裡去了。”
白兮這才意識到說的方向偏離了，她原本是想跟皇上解釋人人都應該是自由的，從而旁敲側擊他不要束縛她，更不要強迫她做不情願之事
“皇上，我的意思是，我已有心儀之人，且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我同他只差一個婚禮，我是不是應該也有自由，去愛我所愛之人？”
“你所愛之人，是一個短髮男子嗎？”
玄翊小心問道，“那髮型，在魚鳧國是不曾見過的。”
白兮才想說當然是短髮男子了，可是一想到這是魚鳧國，才發現皇帝說的正是她的男友陸鳴。
“你怎麼知道他？”
白兮緊張地問道。
“看得出來你很愛他。”玄翊說著，自顧自地喝了一杯。
白兮卻盯著他，急著聽他說下去。
“你忘了嗎？上次我帶你去看朕的木櫃，在那個洞口中恰好看到了。”
“奧。”
白兮這才想起來那件事。
“怪不得。”她嘟囔道。
可玄翊臉上卻浮現出一絲複雜的表情，思索片刻，他才問白兮，“可你覺得，他愛你嗎？”